汝炀沉吟了好一会儿,直到汝冰以为他挂电话了,才开口,“小冰。”
他的声音听起来与平时不同,沙哑中夹杂着疲惫。汝炀很少打电话给他,汝冰不禁猜测他有什么事。又是久久未有下文,汝冰试探性低声叫了他一声,“哥。”
“小冰。”汝炀一晚未合眼,他担心骆潇潇,多次拿起手机又放下,蓦然发现自己已经失去立场,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把她推得越来越远,最后只能通过别人生硬地问一句,“潇潇呢?”
“哦。”汝冰应付性回了一个字,经历了昨天的事情,更加难以和汝炀谈论骆潇潇,“她在家,要我叫她接电话吗?”
汝冰不禁产生疑问,汝炀为什么不直接打电话给骆潇潇?而要通过自己传达。
“不用。”汝炀迅速制止,继而问,“她还在家?”
“对呀,她生病了,在家养病。”汝冰小心翼翼地回答,心理自然处于防守状态,不愿透露更多的信息出去。
“她生什么病?有没有叫医生看?”汝炀有些担心,对于昨天给骆潇潇下药的事情,他多少是自责的。悔恨的是,他骗她喝了咖啡,却没有能力留下她。
汝冰想了一下,回答,“感冒发烧,刚吃了药。”
“嗯,她昨天什么时候回去的?”汝炀想问得更清楚一点,不过他了解汝冰的性情,未必会说实话,先试探比较好。
“嗯,晚上。”汝冰自以为撒着天衣无缝的谎。
隔着手机,汝炀听不出汝冰说的是实话还是谎言,“她回去的时候有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没有。”汝冰说完随即觉得这个回答也太过不正常了,又添了一句,“就是比较疲倦。”
汝炀察觉到他回答得刻意,明显是在掩饰。骆潇潇让他这么说的,还是他自己想隐瞒些什么?都无从得知。
“好,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汝冰松了一口气,接着做没做完的事情,给骆潇潇盛了一碗粥。
走进房间,发现骆潇潇的身子缩成一团,侧躺在床上,脸部表情痛苦,忙走过去问她,“你怎么了?”
骆潇潇双眉紧皱,汝冰发觉她用手捂着胃,便问道,“胃痛吗?”
汝冰把手上的粥放到一旁,托住骆潇潇的肩颈部,扶她坐起来,靠到床头。
“先喝粥,会舒服点的。”
汝冰舀了一勺粥放到她嘴边,骆潇潇张嘴吃进去,觉得味道熟悉又奇怪,香甜不像是粥。
“这是什么?”骆潇潇睁开眼看汝冰碗里的东西,就是一碗纯白米粥,疑惑的问,“你在里面放了什么?”
“奶粉。”汝冰说着又送了一勺过去。
骆潇潇又吃了一口,“第一次见有人在粥里放奶粉的。”
“我可是第一次伺候人,你是第一个吃到我煮的粥的人。”汝冰说得好像做出了多大的牺牲似的。
“是么?荣幸之至。”骆潇潇顺着他的话调侃,问道,“炎夏没吃过么?”
汝冰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怎么说到她了?”
“问你前女友有没有吃过你煮的粥,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你脸皮这么薄,一点也经不起逗。”
“喝你的粥吧。”汝冰把碗塞到她手里,不打算再喂她。
骆潇潇自己喝完粥,感觉舒服点,又躺了下去。
汝冰不打扰她休息,端了空碗出去。
放下碗,他来到那间骆潇潇平时办公的小书房。自从发现这里的秘密之后,汝炀一个人待在房子里,又多了一件事情可干,就是欣赏墙上的油画。
骆潇潇早期的习作模仿莫奈,色彩昏黄,光影搭配。后来逐渐形成自己的写实人物风格,不过背景大多还是浪漫抽象的色调叠加。
汝冰经常盯着这些画发呆,好像可以通过画面中的密码窥探到什么,往往无功而返。
正在出神,突然敲门声打断他的冥思,汝炀走过去开门,站在外面的竟然是汝家的家庭医生。
“宁医生,我好像没有叫你过来。”汝冰站在门口,搞不懂他怎么会主动出现。
“我来看病的。”宁医生穿着合身的西装,是一个得体的中年男人。
“哦。”汝冰放他进来,这里确实有一位病人。
汝冰带他去房里,打开灯。骆潇潇睡着了又被吵醒,拿手遮住眼睛,嘴里嘟囔,“什么事?”
“你好,我是宁医生。”说着拿出听诊器,按压在骆潇潇胸口。
迷迷糊糊的被人检查身体,骆潇潇全程基本上处于闭眼状态。还好医生也觉得尴尬,没有问她什么,拿了一些药留下,告诉汝冰该如何服用,就走了。
宁医生刚出门外,便向安排过来的那个人汇报情况,“大少爷,病人只是感冒发烧严重,心率不太正常,其他没有大碍,休养几天就会好。”
“嗯,谢谢。”汝炀放下心来,汝冰不会照顾人,骆潇潇也不在意自己的身体状况,只有叫医生过去确认才能放心。
“不客气,这是我分内的职责。”
客套性回敬一句,中止对话。
骆潇潇平白无故受一阵折腾,刚刚不好发脾气,现在忍不住抱怨,“你怎么没经过我同意就叫医生过来。”
“不是我叫的。”汝冰一脸委屈。
“关灯。”骆潇潇看着头顶的天花板,一下变暗了,看不分明,问他,“你告诉谁我生病了?”
“我可没乱说。”汝冰不想再遭到误会,向骆潇潇说明白,“早上我哥打了一个电话问我你的情况,刚才的医生昨天也来过,是汝家的家庭医生,不是只有我才叫得动的。”
“你的意思是说,医生是汝炀叫过来的。”骆潇潇理解他的要说的。
“你自己想。”汝冰依然保持不愿参与他们之间的态度。
“以后你不要随便放人进来。”骆潇潇弄得睡意全无,对汝冰说,“谈一首钢琴曲给我听吧。”
汝炀默默走到钢琴旁,房间的门没关,接着轻柔的琴声传了进来,是莫扎特的摇篮曲,清澈平静,骆潇潇随着琴声进入冥想状态。
*
Leslie在医院醒来,由于昨天情绪失控,护士有些防着他。直到确认他暂时安全之后,才在一次换输液瓶的时候,找机会说出昨天医生的建议,“你要不要去脑科检查一下,昨天突然情绪失控,可能是脑部病变。”
“不好意思,昨天麻烦你们了。”Leslie道歉态度诚恳。
“没什么?”护士摆摆手,看着他线条流畅优雅的侧脸,帅哥是有特权的,“有病还是早点治比较好,你觉得正常的话就没问题。”
Leslie朝她露出一个笑脸,“你真可爱!”
护士拿病历本遮住半张脸,嘴上笑开了花。
“我想出院一趟回家拿点东西可以吗?”Leslie可不是白笑给她看的。
“你身上烧还没退,要住几天院。”护士不想他这么快走了,住越久越好。
“我来得急,连换洗的衣服都没有带。住院也要备点日常生活用品不是?”Leslie跟她打着太极。
“你住的是高级病房,这些东西医院都有备的,不用担心。你要是想拿什么东西可以让你女朋友送过来。”想到这里,护士心里不太自在,帅的男人都有女朋友了。
Leslie没想到他会提骆潇潇,他们之间从来就不是恋人的关系,不过也不想跟无关的人多做解释,于是说,“我们分手了。”
“哦。”护士心里窃喜,送他进来的女人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
“护士姐姐,我能出去吗?”Leslie央求道,一双眼睛楚楚可怜地盯着她。
“好,我去给你办手续,输完这几瓶液就可以出去,不过晚上之前要回来,你还要留院观察一晚。”护士经不住他的眼神哀求,妥协了。
“好的,护士姐姐人真好。”Leslie还不忘嘴甜一次。
“咳。”护士咳嗽了一声,看了一眼他的病历表,26岁,郑重其事地说,“我只有25岁。”
她说完走出病房,Leslie靠在床头,还真难搞定,要不是他在鸢城举目无亲,怎么会沦落到请求护士给他办离院手续,直接叫人过来接他就好了。
Leslie不是鸢城人,父母喜欢国外的生活节奏,前年都搬到国外去了,他本来也是要去的,不过为了骆潇潇,他留了下来。现在来看,已经没有多大的必要了吧。Leslie垂下脑袋,昨天手机里的声音还回响在耳边,想到就感到心痛。
输完液之后,打车回了趟家,拿了一沓设计稿和电脑过来。本来Leslie第二天就可以出院的,他硬是在医院呆了好几天,和设计部的人远程视频开会,商讨参加征集比赛的服装设计,和下季度将要推出的主题。
Leslie刻意回避掉骆潇潇,没有再联系她,想不到周五那一天,却意外接到她打来的电话,Leslie看着手机屏幕,犹豫了几秒,触到接听键。
“喂。”
手机里熟悉的声音,此时听起来如此冷静正常,Leslie突然发觉,原来手机是一个微妙的通讯设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