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老爷子满是褶子的脸上居然呈现出不好意思的神色。我估摸着兴许是旁听了这几个人的对话觉察出了端倪，开始怀疑人生了吧。
不过，到底是七老八十的长者，面子工程还是要顾及的。面对孙子那不客气的警告，自然脸色就不好了，昂着下巴嘴硬道：“你不给我添乱就好了，还轮不到你对我这老头指手画脚。”
边气呼呼地说着，边转头向林瑞平和林太太说道：“你们的事我也管不了了，现在乱糟糟的我脑仁疼，我这就让令学来接我回去。气死我了，这都什么事啊。”
陆令恒见状，忙让阿东打电话回陆宅让人来接。
林瑞平看着瞬间少了个帮手，顿时有些惊慌。他板着脸冷笑一声：“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令恒，你是个聪明人，我就问你一句，真的要闹个鱼死网破吗？
说白了，这些都是许家的事，就算你娶了桑桑，也不过是个外人，不然你当初也不会和许家闹成这样，大雨天的把人赶出来。这些年，我们两家合作平稳愉快，该拉你一把的我林家从不吝惜，完全把你当女婿对待。你可要想好了，放弃林家这块肉，值得吗？现在许家可是只剩下空壳了。”
“林总。”陆令恒鄙夷而冷傲地道，“请自重。这挑拨离间都挑到我老婆跟前来了，有意思吗？这些年我们两家合作纯粹是生意场上的合作，你敢说你从我陆家获取的利益还不够多吗？我看在我侄女小姿的面上容忍你们一次次地作妖，难道你们心里就没个数吗？许家现在成这样不都拜你们所赐吗？你们做的事自己心里清楚，不用鱼死网破，但总要有个交代。”
“你们就不问问我手头上还有什么东西？”林瑞平低眉阴鹫地说了一句。
“你有什么东西自己跟警察说去吧。”陆令恒狠辣地和他对视。紧接着，门外突然闯进来一溜的警察，为首一位说道：“请问哪位是林瑞平？”
林瑞平和他太太面面相觑，大惊失色，不过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他绷着脸冷道：“你们要抓我是吗？我要求见我的律师。”
警察蜀黍继续道：“你涉嫌一起商业贿赂案和一起故意伤人案、一起纵火案，请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林太太慌了：“这……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林瑞平这时候淡定下来：“不用急，梁律师会替我讨回公道。你要稳住，不要惊慌。”
林太太终于绷不住了，大哭起来：“我能不急吗？我们一家四口，进去了三个，剩下我还有什么意思……”
林瑞平一番安抚，最后被警察带走。
望着自家老公被无情带走的身影，林太太回过头来朝我一跪：“桑桑，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淑沂对不起你，恩俊对不起你，我们林家对不起你。可是你看，他们都遭到报应了，求你高抬贵手……”
陆令恒直接拦在我跟前对她道：“林太太，事到如今，已经不是你下跪就能解决的问题，请您自重。”
说着喊来三妹托起她。林太太瞪大眼睛看着陆令恒的决绝，顿时难以置信地惊愕：“陆令恒，淑沂没名没分跟了你五年，顶着压力为你们陆家生下小姿，你就一点旧情都不顾吗？你忘了这些年，你是怎么跟她出双入对的吗？我们不指望你能和她相濡以沫，毕竟这倒霉的事谁不是能躲就躲，可也不至于落井下石……”
“陆太太，请注意您的措辞。林淑沂为什么顶着陆家未婚妻的名声，您可以直接问她。问她当初是如何跟我谈条件的。至于小姿，她的存在本身就是您宝贝女儿的阴谋，这点您也大可问她。小孩子是无辜的，我不希望她受伤害。她要留在陆家，我们会抚养她长大成人，给她应得的权利，她要是回你林家，我们也不反对。也请你们林家不要再拿她来作文章。”
林太太被陆令恒激得一阵红一阵白，翕动着嘴唇半晌才道：“什么阴谋？为什么淑沂没跟我们提起过。”
“是没跟你提起，可您的丈夫林先生应该是一清二楚的。林太太，您向来不过问外面这些俗事，很多事肯定蒙在鼓里。我一个外人，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但下跪这种事，不希望再出现第二次了。您也是大家闺秀出身。”陆令恒点到为止。
林太太一时恍然，有些无措地低眉不语。几秒钟后才悲怆地叹了一声，转身离去。
她一走，我立马回身问道：“我爸在哪儿？我现在想见他。”
陆令恒走过来，双手轻轻按住我的肩膀：“你爸在郊外一个很安全的医院，现在昏迷着。明天我们一起去看吧。”
我一听就急了：“我爸怎么了？怎么昏迷了？”
“你先别急。两年前为了逃避债主的讨债路上出了车祸，后来就一直昏迷不醒，医生说有醒过来的希望。我也是最近才找到他，已经从国外请了最好的医生给他诊治，你不用担心。”陆令恒眼神笃定地安抚道。
一旁的曾叔满脸愧疚，叹了口气：“桑桑，是我对不起许哥，我要是早一点出来揭发林家，或许他就不会遭此劫难了。他失踪后两年才联系我，向我打探许氏的消息，一直在找机会找出林家破绽重回许氏。谁知道两年前不知怎地又突然断了联系，我并不比陆总早多少时候找到他。那还是我一个在那家医院上班的亲戚透露给我的。我没想到再见到他就是这个样子。”说着难掩悲戚。
“曾叔，你不用自责。我知道你没有对不起我们家，谢谢你一直坚守许氏。”我一时感慨动容，又急切地对陆令恒道，“我想今晚就去看他。他现在昏迷不醒，我更应该陪在他身边。”
“林家已经知道你父亲还活着，一定派了人来监视我们的行踪，在没做好万全准备之前，我们不能冒这个险。”陆令恒道，“虽然他们一家三口都被抓，但证据的提取，证人的找寻，都是让他们伏法的关键。我们不仅要把许氏拿回来，帮你讨回公道，还要拆穿五年前那场对赌阴谋，以及你父亲车祸的真相，你父亲是个关键人物，我们要确保他的安全。”
“是啊，桑桑，我们理解你的心情，可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急。局面走到这一步，已经很难得了。就等明天吧。”曾叔和蔼地安慰道。
我点点头，一时间内心涌出各种复杂的情绪，有欣喜，有感动，有担忧，有期盼……
曾叔回他在愚山区的另一套房子落脚，我们告诉他乐乐很担心。他只淡淡地道：“我会联系她。”
……
我靠在陆令恒宽厚的肩膀上，一时感慨万千，晦暗了那么多年的生命，突然间一点点地迎来希望的曙光，我又惊又怕，又患得患失。
陆令恒抬手擦着我划落脸颊的泪珠，柔声道：“你这是喜极泣泪吗？”
我抱着他，仿佛拥着我所有的幸福，“你为什么都瞒着我？为什么还把我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傻子？”
陆令恒轻拍着我的肩膀道：“我是上星期找到你爸的下落，那时候我们还在为孩子的事焦头烂额，我只能先确保你爸的安全，观望林家的动作，找机会再告诉你。好在一切都按着预期走，有惊无险。”
这样的解释让我心里稍安，可不知怎地，我听着他嘴里的“你爸”总觉得有些别扭。终于，我没忍住内心的疑惑，出口问道：“我爸失踪之前，你是不是找过他？”
我以为这样的问题会让他感到不悦，毕竟当年的父亲曾要求他入赘我们家，这对一个渴望出人头地的男人而言何尝不是一种侮辱。
不过，他比我想象中要坦然得多。顿了几秒，便平静说道：“是找过我。他希望我能把你找回来。”
“你当时知道我被绑架的事吗？”
“知道。可你爸提供的线索实在太少，我在整个广城都翻遍了都找不到你。我们当时都快疯了。因为交了赎金，却不见你回来。你知道我们有多害怕你被他们撕票了。那段时间每当警方有发现女尸，都是我们的噩梦时刻。”他吻了吻我的额头，“对不起，那夜是我太狠。”
他将我松开，紧锁着我的双眸和我面对面，很郑重地道：“我知道再多的对不起都太苍白，我只希望，余生有机会去补偿。桑桑，我答应你，以后我的一切都会向你汇报，不让你担心，不让你猜忌。我们彼此坦诚好不好？你知道我有多庆幸五年前用个结婚证把你套牢了。把你拉去民政局，是我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决定。不管你到哪里，你都是我老婆。你身边的男人只能是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