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惊，意识有半秒的停滞，手上的动作慢了半拍，明晃晃的刀子在夕阳余晖里闪出一道精光。那红毛男大惊失色，条件发射地伸手一甩。
我手上一通，差点被抓稳刀子。再回过神来，激荡的意识仍旧在我脑海回转，让我无法停止此刻的行动，抬腿往他裆部就是一踹，那力度仿佛耗尽了我全部的功力。
只听“唔”地闷闷一声，红毛男弓着身子往后退了几步。我手上被他抓住的力道松开，给了我第二次往下刺的机会。我没有半秒的犹豫，立即上前两步，一刀刺入他的心脏。
“噗”地一声，白刀子没入皮肉的声音，几滴血液溅到我脸上，带着血腥的温度和味道。
我瞪大眼睛，看着眼前人痛苦扭曲的表情，吓得又往他身上揣了一脚，终于让他后退倒地。
就在我刀子捅过去时，一旁的黄毛男居然吓得后退一步，从轮胎堆上跌落在地，然后连滚带爬地起来转身就要逃，结果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两个高大的男人一下子将他钳住。
而我身后冲上来一个熟悉而温暖的怀抱将我抱住，“桑桑。”
紧接着，又有几个男人窜出来，显然是刚刚赶到，看到倒地的红毛男立即上前将其制住，后者哀嚎着挣扎着控诉：“这女人要杀我！这女人要杀我！把她抓起来！”
大概是捅到了大动脉，那鲜血如泉涌，一下子将他的灰色T恤染成深色。
没人理会他，有两个拖着嗷嗷大叫的他往外面的车子走去，那个黄毛男也从里边被拖着出来，边走边不服气地大喊：“你们凭什么抓我们，是这个女人要杀我们！”
一个圆脸穿着便装的男人走上前来关切地问道：“陆太太没事吧？”
陆令恒一直搂住我正在发颤的肩膀，板着脸对男人道：“这两个男人穷凶极恶，我太太属于正当防卫。”
男人胖胖的脸上了然，打着官腔道：“是不是正当防卫审了他们才知道。按流程，陆太太还是要跟我们走一趟。”
听这架势应该是便衣无疑。
陆令恒望向我，“还能走吗？”
我呆愣着点头，惊魂甫定。想起什么，目光移到男人的身后，LILY正像个筛糠似的望着我们，大眼睛里落满惊恐的神色。
这所有的一幕都被她看到了。我脑子“嗡”地一声，一时无法思考。
我挣开陆令恒的手，快步走到她跟前，迟疑了一秒，将她拥进怀里。
贴近我胸膛那一刻，她惊慌失措地在我耳边低喊：“他刚刚要袭击你，你才用刀子杀他的对不对！你用刀子杀他……”
小孩子词汇简单，就一直重复着重复着。
我抱着她，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字眼，就只拍打着她的背部。她显然吓坏了。刚刚我被往上涌的激愤淹没了理智，没顾及孩子就在旁边，如今我清醒过来，后怕一点一点地爬上的我的后背，随着血管传至四肢百骸。
她看到我拿刀捅别人，那个人还可能是她的“爸爸”。她看到了那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一幕。
我脑子一片混乱，一时间不知用什么言语来安慰她。
陆令恒走上前，蹲下来，大手抚过我的肩膀，滚烫的温度隔着布料传至我的肌肤。我松开LILY，便见他瞥了一眼惊恐的LILY，面无表情，然后对着我哑着嗓子道：“先回去，等派出所公布结果。”
LILY看着他冷漠的脸，往我怀里靠了靠。我将她贴近自己的胸膛，抱起她，一言不发的往外走。他的宾利正停在废弃车库的大门外，一出来便看得到。陆令恒向原本他默默走在我身后，现在倒一个箭步上前来拉开车子后座。
“你们坐后面。”
仿佛知晓我的心思，又补充了一句，“这里不好打车。”
我知晓这里的偏僻，也不扭捏，就着他打开的车门坐了进去。他帮我将车门关上，绕到车头进了驾驶室。
LILY整个人怯怯地没有太多生气，坐进了车子仍紧紧地抓着我胳膊的袖口，好像一松手我就会离开似的。我当她是被吓坏了，心疼至极，也不知如何去安抚，只是静静地抱着她的肩膀，想用拥抱给予她温暖。
以前听说过受了惊吓的人心里容易有阴影。我不知道方才的一幕会她带来什么样的心理疾病，我现在根本没心思去想，只觉得一直绷紧的神经因为这两个男人的被抓而一下子垮掉了。支撑着我承受一切苦难的东西一下子垮掉了，就连我自己，现在心里空空的，无着无落的。
汽车启动，缓缓地驶离这偏僻地带。我翕动着嘴唇，终于不带温度的发出几个音节：“我想回自己的房子。”
一直沉默开车的陆令恒头也不没回，只答：“先回我那里，该抓的人还没抓完。”
该抓的人？林淑沂吗？
“林家的势力，会那么轻易让警察把人带走吗？毕竟，已经进去一个林恩俊。”
陆令恒沉沉地道：“这不是他们让不让的问题，是铁证如山的问题。作妖了那么久，也该去她该去的地方了。”
“就凭两个混混的口供？”我淡漠地道，怀里的小身板动了动，仿佛仍在瑟瑟发抖。
“还有监控视频和录音。”陆令恒道，“这些都不用担心，你先跟我回去。”
我瞥了一眼怀里的孩子，有些话，不适合此刻谈。
这时候，手机有电话打进来，是何敬超的。我瞥了一眼，愣是让它震动了好几下也没接。这时候能说什么，什么也不适合说。
“是何敬超的电话吧？”陆令恒边开着车边道，“恐怕他现在也急了。”
我无暇顾及他的话中话，只知道现在的我，谁的电话都不想接。
进了别墅，我一言不发的把孩子送上儿童房，对她温言道：“LILY，没人会伤害你，有我在，不会有人敢伤害你。你先抱着芭比娃娃睡一觉，有什么事你喊我，好吗？”
她紧紧扯着我的衣角，眸底的惊恐仍旧一览无遗，终是怯怯地道：“那位叔叔，会赶我走吗？”
“我们不管他，你只要记得，无论如何，我都会护着你。”我盯着她期盼的双眸，用最大的镇定安抚她，试图带给她一丝丝的安全感。这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
“如果你们都不喜欢我，就把我送回我妈妈那里好吗？我不想被人讨厌，真的，不是坏孩子，阿姨，你把我送回我妈妈那里去吧。”LILY突然激动起来，扯着我的衣角不停地嚷着。
这些一下子击中了我的软肋，我伪装的镇定一下子全线崩塌，尤其她说找妈妈的时候，就仿佛有一把锋利的尖刀在刺着我的心，一刀一刀，刀刀见血，那股刺痛感瞬间蔓延四肢百骸。
我一下子将她拥入怀里，哽咽着喊着她的名字：“你不用害怕，真的，没人讨厌你，有我在，你不用害怕。”
见我情绪有些失控，她大概是明白了什么，缓缓地从我怀里挣开，呆呆地望着，那种表情那么疏离，突然令我感到有些后怕。
她用微弱的声音道：“那我去睡觉了，乖宝宝都很听话的。”
我张罗着帮她盖好被子，轻轻估摸着她的软发：“好好睡，有事就喊我。”
“嗯。”
……
楼下，陆令恒慵懒地坐在沙发上，一条胳膊随意地搭在靠背上，另一只手指间衔着一根烟，不时吸几口，吞云吐雾。客厅里弥漫着淡淡地烟草味。
我缓缓走过去，在离他最近的单人沙发上落座，双眸直视着他。
“我们有必要谈谈关于LILY的抚养问题。”我开门尖山。既然事实如此，我在回来的路上已经一点一点的想通了，有些事，还真强求不了，可有些东西，真割舍不掉。
陆令恒很快将烟头按在烟灰缸里，深邃的眸子迎上我冷漠的目光，“桑桑，你是我太太，我不介意你收养孩子。”
我眉间一蹙，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他伸出手掌一下子抚上我的手背，沉磁的嗓音道：“我们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很多孩子，当然，如果你想边生边领养，我都不介意，养几个我都养得起。”
看着他诚挚得童叟无欺的神情，我完全摸不着头脑，一时组织不出合适的话语，只幽幽地道：“你今天就不该那么早来，凭我的身手，如今解决两个发福的混混绰绰有余，没有他们，这世界就清净了。”
“他们不配脏了你的手。”他神情冷漠，嘴角抿成冷硬的弧度，“他们身上还背着其他案子，不会只是盼几年那么简单。就算不是死刑，只要是进了监狱，你等着，有的是办法。”
“那又怎样？”我苦涩地笑了，他的安抚也熨不平我内心的伤痛，“你已经知道LILY的身世了，你也知道她不是你的孩子，就算那两个混混伏法，也改变不了LILY的身份，也改变不了她不是你孩子的事实。”
“她不是我的孩子，也不是你的。”陆令恒笃定地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