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出于本能,还是出于什么。
陆言薄伸手拉住了摇摇欲坠的刘开奇。
曾黎心惊,大步朝他那边跑,“陆言薄,你快放手!”
说时迟,那时快。
刘开奇扯了扯嘴角,反握住陆言薄的手腕,借用陆言薄的力道,整个身子往里弹去。
力的作用是相互同时又是相斥的。
陆言薄重心忽而不稳,整个人朝阳台外面倒去。
“陆言薄——”
曾黎嘶声喊了一句,一把拉住陆言薄的手腕。
只是,还是晚了一步……
她没能支撑住陆言薄的重量。
二人双双跌落。
在那往下坠的时候,曾黎用尽力气翻身,把陆言薄撑到上面,自己则垫在了陆言薄的身下。
刘开奇眉头紧拧,心中很是不爽。
原本是一个很好的计划——陆言薄查看工地是时候,失足从工地上跌落。
这简直就是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
他愤恨的跺了跺脚,登时,他跑到阳台,尖叫,“律师!律师你怎么样!”
……
曾黎为陆言薄挡了多半的伤,他晕乎乎的从她身上滚下来,天旋地转,手好像断了,一动就扯动着全身的神经。
在他稍稍恢复了一些意识的时候,侧头——
身边的曾黎,紧闭着双眼,手臂软软的瘫在一侧,不一会儿,从她的鼻子和嘴角,缓缓的渗出殷红的鲜血。
陆言薄心头狠狠一击,抱住曾黎,几经疯狂,“曾黎!”
刘开奇假模假样冲下来,“律师,律师……”
“叫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
曾黎很快被推进手术室。
陆言薄瘫在长椅上,手臂已经被固定。
赵叶琳关切的问东问西,陆言薄抓狂的揪着头发,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别说了。”
“我知道你担心曾黎,但是你也从楼上摔了下来啊!”赵叶琳急的眼泪汪汪,“你不能不做检查!”
陆言薄摇头,“我没事,我哪里都不会去。”
乐于晴赶到的时候,眼泪唰一下就下来了。
夏明翰扣了扣她的肩膀。
她埋在他的肩膀处,“她一定会没事的。”
“会没事的。”夏明翰安抚,将乐于晴扶到座位上,走到陆言薄跟前,“陆总,检查一下,内伤非同小可。”
沉默片刻。
陆言薄平静到令人发指,“掉下来的时候,曾黎给我当了人肉背垫……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起身抓住夏明翰的肩膀,哽咽,“我希望现在躺在手术室里的人是我!”
“陆总,你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夏明翰正色,“晴晴,去叫医生来。”
乐于晴顿了顿,“我马上去!”
“我没事。”陆言薄轻哼了一声,一遍遍呢喃着,“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赵叶琳含泪,几经欲言又止。
陆言薄翘首走到手术室门口,单手搭在玻璃门上。
忽而。
他“哇”的一下,吐出了一口鲜血。
“儿子!”
“陆总!”
…………
陆家别墅。
虞凡凡为了小少爷尽心尽力,小少爷的一切都是她亲自置办。
虞凡凡临走时交代,“小杨,小少爷现在睡了,可别把他吵醒,但是卫生还是要打扫的,我不希望我回来之后,还看见一个脏脏的家!”
“好的,太太。”小杨低眉顺眼,不过在虞凡凡走后就撇了撇嘴,心下嘀咕,“那我好好给你打扫打扫。”
小杨打水洗了脚,然后把抹布打湿,偷偷的拿湿抹布,在虞凡凡的枕头上擦了好几下。
小杨哼了一声:叫你晚上好好闻闻洗脚水的味道!
擦到床头柜的时候,小杨忽然记起,虞凡凡交代过她不能进卧室,她想,难道卧室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么?
她睨了睨床头柜——里面有珠宝首饰?
小杨深吸了一口气,悄悄的拉开了抽屉。
可这才刚抽开了一条缝,听到陆文华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小杨,凡凡去哪里了?”
由于心惊,小杨的手一抖,直接把抽屉给抽了出来,抽屉里的东西一股脑儿都掉在了地上。
小杨忙答,“唉——陆先生,太太出去买小少爷的日用品了——”
陆文华说,“好的,我去看看言琛。”
好在陆文华没进来,小杨飞快的收拾东西。
忽然,一本小红本掉了下来。
小杨疑惑,是一本献血证。
好奇的她翻开了看了看,是虞凡凡的无偿献血证。
小杨心想:尖酸刻薄,没想到还会做这样的好事。
刚收拾好抽屉,虞凡凡回来了。
虞凡凡大声叫,“小杨!小杨!怎么不出来拿东西!”
“太太,来了——”小杨忙是出了卧室。
从小杨出来的方向,眼尖的虞凡凡一眼就看出了端倪,她质问,“你去了哪里?”
“太太,我……我刚刚打扫卫生呢,这不是您交代的吗?”
“啪”。
虞凡凡打了小杨一个巴掌,“是不是从卧室出来的!”
小杨咬牙,“太太,我……没有……太太……”
虞凡凡反手又是一个巴掌,“不是说过你离卧室远一点吗!竟然还敢趁我不在偷偷进去!”
“小凡。”楼梯上,陆文华一步一步走下来,“怎么这么动气?”
“文华,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虞凡凡先是微微吃惊,继而瞥向小杨,“这个小杨,她偷偷进卧室!说,你进去干什么!”
“我回来有一会儿了。”陆文华把虞凡凡拉到沙发上,“小少爷醒了,小杨,你去给小少爷换尿布吧。”
虞凡凡生气,“文华,你怎么总是帮着她!”
“好了,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不值当。”陆文华拂了拂虞凡凡的后背,“为什么要跟一个保姆过不去,不要自降身份。”
“我……哼。”虞凡凡闷了闷,趴在文华的胸口,“算了。”
陆文华回来有一会儿了,小杨又慌慌张张的从卧室出来……
近来,陆文华又处处护着小杨……
虞凡凡双眸一紧,目色凶狠起来。
…………
陆言薄的伤不重。
他醒的很快,醒来的第第一件事——下床!
他拔掉输液管子,跌跌撞撞的跑出门。
赵咖咖打了热水回来看到,忙是放下水壶跑过来,“陆言薄,你起来干什么!”
陆言薄拧眉,“曾黎呢?”
“你的手!”赵咖咖摁住陆言薄的手背,“护士,护士——”
可陆言薄哪里肯让护士处理。
赵咖咖只好说,“处理好伤口,我就带你去见曾黎。”
陆言薄终于安静下来,抬着手背,“带我去见曾黎。”
曾黎出了手术室,直接推进了ICU。
陆言薄从窗户外面,翘首望着,眼神恨不得将那病床上的人拉起来,紧紧的拥在怀里。
“今天已经过了探视时间了。”赵咖咖遗憾,“明天。”
“都是我不好。”
陆言薄喃喃了一句。
赵咖咖没听真切,“你说什么?”
陆言薄扒着窗户,喃喃着,“我若没有执意要曾黎等半小时,我若现在、立刻、马上去见她了,她就不会来工地,就不会出事。”
赵咖咖难过,“……谁都不想的。”
“咖妹,我发现我真的……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怎么会!”赵咖咖憋着泪,“你有勇有谋,驰骋商场,哪个破产的公司到你手里,效益都会蹭蹭蹭上涨,好厉害的!”
“从来都是她守护我,我从未守护过她。”陆言薄失笑,“我一个男人,竟失败到如此地步。”
呵。
断了条手臂,其他什么都做不了。
沉默片刻。
赵咖咖说,“我想,这些都是曾黎心甘情愿的吧。”
陆言薄迸发了情绪,却隐忍着嘶吼,“我何德何能!不值得她这么做!”
“你知道吗,姑有天喝醉了,那天正好是她去找曾黎那天。我去酒吧接姑回家,一路上,姑断断续续说了很多很多,我听不真切,但是大致意思也懂了一点。”
赵咖咖深吸了一口气,“好像说的是多年前的那场工伤事件。”
陆言薄双眸一撑,“说!”
“姑说,曾友荣是……是为了救你而死的……”
“救……我?”
“具体我不知道,听姑的意思,司远可能知道。”
蓦地。
脑袋莫名的疼起来。
……
陆言薄惊醒的时候,是在病房。
赵叶琳守在床边,司远和赵咖咖站在一侧。
“儿子,你怎么样?”赵叶琳关切的问。
“我没事,妈,您出去一下,我有话要对司远说。”
赵叶琳心疼的握住陆言薄的手,“儿子,你需要休养,不要说太多话,你还是多睡一会儿。”
陆言薄沉了沉声音,“您出去!”
赵叶琳一愣。
赵咖咖扶住赵叶琳,“姑,我们先出去吧,哥现在心情不能激动,我们应该顺着他的。”
陆言薄看了司远一眼,“过来点,我没力气说那么大声。”
司远走近了几步,“陆总,您说。”
“咖妹说,你知情。”
“我……”事已至此,司远也不打算再隐瞒,“我确实知情,陆总,对不住。”
陆言薄眼眸一沉,心中潮涌,“说,一五一十的说。”
“我知情,不是因为我在现场,而是因为赵总让我催眠你,从而使你忘记一些事情,所以我从你的记忆中接触到了实情。”
司远平白直叙,“你很调皮,溜进了一处工地玩石头,失足跌落的时候被曾友荣看见,曾友荣为了救你,重伤不治。”
“至此,赵总和陆董相互埋怨没看好你,感情也在那时候出现了裂缝。陆董当机立断买下工地,减小影响,赵总狠心送你出国,也是为了保护你,并不是什么迷信。”
“催眠之后,我给你灌输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记忆,用来混淆你。比如徐大荣这个名字。”
陆言薄肩膀微微颤抖。
司远继续说,“我来鼎嵘,也是赵总授意。她不希望你记起那些不好的记忆。”
沉默片刻。
陆言薄问,“所以,我派去国外的人?”
“是的,早就被拦下来了。”司远抿唇,抱歉的笑笑,“石东方是吧。”
良久。
陆言薄的脑子很乱,“你出去,谁都别进来。”
这是一场,兜兜转转回到原点的戏。
他艰难下床,一步一步,朝ICU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