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不想你嫁，你就绝不可能踏出曲家的大门……
这句话落在曲月香耳中，犹如滚烫的烙铁。她猛地睁大了双眼，眼眸中尽是惊恐，“曲南泠，你……”
但是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说曲南泠胡说八道?
不，不是胡说八道。
大楚的规矩，儿女亲事，必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方可光明正大的嫁入夫家。若是不遵从父母之命，那就是奔者为妾，父母国人共贱之。
“曲南泠，你别太过分!”曲月香几乎是从牙缝里咬出来这几个字。
在曲月香看来，若是有贵人看中了她，要娶她为妻，父亲曲易未必不会答应，但若是曲南泠在一旁说三道四，曲易向来疼爱曲南泠，那她的好事肯定成不了。
“你自己嫁不了好人家，凭什么要挡我的路。”曲月香固执地认为，曲南泠分明就是嫉妒。
一听到曲月香说姐姐曲南泠嫁不了好人家，曲南音顿时拉下了脸，“曲月香，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姐姐是镇国将军府的嫡长女，不知道有多少人上门提亲求娶呢!”
这一瞬间，曲南音有一种想立刻冲上前去，撕烂曲月香那张臭嘴的冲动。
曲月香轻哼一声，颇为不屑，“不过是被退了婚的女人罢了。”
“你……”曲南音气红了脸，正要继续往下说，却被曲南泠拦住。
曲南泠冷冷地看着曲月香，“你若是不怕丢脸自取其辱，大可以大声将方才的话复述一遍。”
大声复述一遍?曲月香当然不敢。
“这是事实，大家都心知肚明，何必要我说出来。”即便是不敢这么做，但是曲月香嘴巴依然硬。
曲南泠嗤笑一声，“嘴硬是没有用的。曲月香，若是你不姓曲，我今日还当真不会拦着你，横竖丢的是你的脸，可是你是曲家的小姐，是父亲的女儿，为了曲家的颜面，我就要管。”
“三妹妹，你挺听好，今日我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不管你日后要嫁给谁，不管是做妻还是做妾，若非是我点头，你的亲事绝不可能成。”
从前曲南泠并不想过多地理会这个庶妹，她骨子里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灵魂，也不赞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一套。但是今日她将狠话放出来了，曲月香的亲事，她管定了。
“你……”曲月香脸色唰的一白，“我要嫁给谁，凭什么要你点头。”她说话时，嘴唇都忍不住颤抖。
曲南泠唇角轻勾，“我说到做到，你自己好自为之。”
说完，曲南泠就拉着曲南音走开了，再没看曲月香一眼。
你自己好自为之……好自为之……曲月香脑海里反复回荡着这几个字。
“啊……”曲月香觉得头都快炸了，“她凭什么!”
她双目赤红，明明愤怒到极致，但是却又什么都做不了。
“凭她是曲南泠。”细叶立在曲月香身后，缓缓开口。
曲月香猛地回过头来，狠狠地看着细叶，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细叶面不改色，淡淡说道：“老爷夫人都对她言听计从，只要她开口，就是让你你不得出家，老爷也会二话不说，立刻就会将你送去寺庙出家，从此你青灯黄卷了却残生。三小姐，恕奴婢直言，你方才真的不该和她顶嘴，得罪她。”
“你方才为什么不拦着我!”曲月香心头五味杂陈，愤怒、恐惧，还有懊悔……
曲南泠鲜少说过想方才那样的狠话，她更多时候是无视她。回头想想，曲月香亦心生悔意，她这个时候嘴硬做什么，而且这里还是皇宫，她好不容易才有机会，进皇宫里参加宴会，何必在这个时候和曲南泠起争执。
曲月香恢复了理智和平静，第一件事却是问责细叶。细叶明明知道该拦着她，但是却不这么做，曲月香很是气愤，“细叶，你是故意的?”
却不想，细叶果真点了点头，“奴婢的确是故意的。”
“你……”她回答的这么坦诚，曲月香既错愕又气愤，“你为什么这么做!细叶，你不是说我们是主仆一体吗?”
她忽然觉得，细叶看似是她的侍女，实则并不然，很多时候，仿佛细叶才是主子一般，而她不过是受主子驱使的奴婢。
“小姐，正是因为奴婢是您的侍女，所以奴婢才要这么做。”细叶正色答道，“小姐，即便是方才奴婢拦住您了，拦得住一次，那第二次第三次呢?奴婢是要您明白，不要做不理智的事情，否则只会害了你自己。”
曲月香沉默不语，但是紧绷的面皮，足见她此刻内心很是不悦。
细叶不慌不忙，幽幽出声，“小姐，大事未成，您却飘飘然而不自知，让您知道好歹，也是为您好。”
曲月香依然没有开口说话，脸上仍旧写满了不高兴。
“小姐，您不要心急，总有一天您你能得偿所愿的，只要您做好您应该做的事情。”细叶走近两步，伸手为她捋了捋肩头被风吹乱的发丝。
曲月香嘴唇紧抿，看向细叶，“得偿所愿?你没有诓我?”
细叶笑了笑，“当然没有，小姐，您想一想，但凡是奴婢建议您做的事情，哪一件是错的?远的不说，就说今日一早您去向老爷请罪，老爷不是很快就原谅您了，而且还答应让您来参加宫宴了?”
这么一说，曲月香面上神情倒是缓了几分。
“小姐，您就把信心放在肚子里，慢慢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细叶柔柔的嗓音在耳畔响起，曲月香咬了咬唇角，点了下头，“好，我不急，慢慢来，就照你说的做。”
心头腹诽：曲南泠，我且再忍一忍你，终有一天，我会将您踩在脚下。
闻言，细叶唇角轻扬，“小姐，这就对了。”
……
与此同时，朝华宫中，秦尘正陪着秦贵妃叙话。
“小九，既然坐不住，就去吧。”秦贵妃浅笑着说道。秦尘同她叙话，一会儿站着，一会儿坐着，典型的坐立不安。
秦尘沉思片刻，却摇了摇头，“宫宴还没开始，儿臣不用去那么早。”
宫中的宴会，臣子们向来是提前到，而皇子则不然，在宫宴开始前到即可，姗姗来迟也无所谓。
秦贵妃唇角微微上翘，“既然心都飞到外面去了，又何必强迫自己留在朝华宫里呢?小九，想去就去吧。”
然而，秦尘依然摇头，“不，儿臣想多陪一会儿母妃。”
“你如今已经回来了，陪着母妃的时间还有很多，不必日日如此。”秦尘离宫这么多年，秦贵妃不是不挂念，但是却也不愿做那恨不得将儿子绑在身边的母亲。
秦尘沉默片刻，看向自己的母妃，犹疑着说出了口，“母妃，今日是父皇为军中将士举办的庆功宴，也是为儿臣庆功，您要不要也出席在宴会上?”
自他六岁那年离宫后，秦贵妃就深居浅出，几乎从不出朝华宫，只有皇帝生病时，她偶尔会去养心殿看望。这么多年，秦贵妃出朝华宫大门的次数屈指可数，她更是从未出现在众人前，很多人几乎都忘记了，皇宫里还有一位风华绝代的贵妃娘娘。
秦贵妃脸上的笑容依旧，微微摇头，“不了，母妃知道小九能干，也为小九骄傲，庆功宴母妃就不去了。”
虽然她脸上的笑容不改，但是秦尘分明看出她的笑容不达心底。
“母妃，儿臣长大了，能保护您的。”衣袖下，秦尘的手指捏的紧紧的，“有儿臣在，他休想再伤害母妃。”
这个他指的是谁，他们母子心里都清楚。
秦贵妃轻轻拍了拍儿子的手背，温声说道：“小九，母妃不出席宫宴，不是因为昭王，而是母妃已经习惯了深居浅出的生活，不愿出现在众人前。”
她已经十多年没有出席任何宴会，这已经成了习惯。
就这样默默地待在朝华宫，也挺好……
秦尘还没说话，却听秦贵妃又开了口：“小九，母妃所求的不过是一个公道，其他的母妃都不在乎。”
她在乎的是真相，秦氏男儿俱损于战场的真相，至于其他的，她通通都不在乎。
“母妃，儿臣一定会找到证据的，终有一天，天下人会知道昭王的真面目。”秦尘牙关紧咬，他一定能做到的。
秦贵妃将儿子的神色看在眼中，眼眸中闪过一丝心疼，“小九，苦了你了……”
“母妃……”
秦贵妃接过话去，“小九，时间也不早了，宴会快开始了，你快去御花园那边吧。”
纵然是嘴上说一千句一万句心疼，可是有的事终究还是需要秦尘去做。
“母妃也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会儿。”秦贵妃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面露疲态。
秦尘这才起身，朝秦贵妃恭敬地拱手行了一礼，“母妃您好好休息，儿臣先行告退。”
秦贵妃点了点头，笑容温婉，“去吧。”
等到秦尘离开了朝华宫，秦贵妃嘴里这才发出一声轻叹，“双清，你说本宫这么做到底对不对?小九这孩子小时候明明是聪明伶俐又活泼的性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