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阳将军……”皇帝嘴里发出一声沉吟,脸色微变。
高祖年间的骄阳将军到底是何等人物,旁人或许了解不深,但是皇帝却十分清楚。
骄阳将军萧长宁出生将门世家,自小充作男儿教养,习得一身好武艺,而且精通兵法谋略。元帅阵亡后,她力挽狂澜,率领萧家军打败敌军,守住了大楚的锦绣河山。
然而,就因为她是骄阳将军,十万萧家军心悦诚服的骄阳将军,因而她也卷入了皇子夺嫡的风波中,成为众位皇子争夺的对象……
女将之称,未必是好事。
皇帝心中暗自思量,皇子们渐长,原本朝中局势就有变动,再加上曲南泠本身又是和瑞王夏侯明昊退过一次婚的人,别说是封为女将了,就是封为郡主只怕都要深重考虑。
“承敏县主自小就体弱,女将只怕是当不得。”皇帝回过神来,正色道,“眼下大军还没班师回朝,论功行赏,为时尚早,此事还是容后再议。”
原本曲南泠被封为县主是因她于战事有功,但是皇帝并没有昭告天下,旁人只以为是昭王念着曲南泠和昭王妃的关系,所以才提出请封她为县主以示安慰。
从前都没有提军功二字,如今皇帝更不想提。晋封郡主也好,封为女将也罢,都不合适。
“父皇,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儿臣就告退了。”秦尘也没有就此事继续说下去,而是起身告辞。
皇帝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先行退下,秦尘这才离开。
秦尘出了养心殿,还没走两步,身后就传来昭王的阴沉的声音,“璟王。”
秦尘唇角轻轻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容,转过身来,看向昭王,“皇叔有何指教?”
他的语气似云淡风轻,完全是一副陌生人的口吻。昭王是皇子们嫡亲的皇叔,人人都知道昭王深得皇帝信任,因而其他皇子莫不是敬着昭王的,除了秦尘,没有谁敢用这般语气和昭王说话。
“谁教你就是这么和本王说话的?”昭王如鹰隼般锐利的眸光中隐隐压着怒火。
昭王嘴里的这个“谁”指的是哪个人,秦尘当然明白,昭王说的可不就是他的母妃秦贵妃嘛。
“皇叔莫不是忘了,本王六岁就离开皇宫了,这么多年,并没有人教本王。”秦尘的语气比方才更淡了,言语间还有些微的凉意。
他的凤眸微凛,上扬的眼角好像在说:我离开皇宫这么多年,还不都是拜你所赐。
若非因为昭王,他又怎么会小小年纪就孤身一人离开皇宫。
“你恨本王?”昭王嘴里发出一声轻嘲,“所以你这次回来就是专门给本王找不快的?”
他言语里满满都是冷嘲热讽,甚至还有些许轻蔑与不屑。他的眼眸似乎在说,即便是你存心找本王的不快又如何,难不成本王还怕你不成?
秦尘同样用着半嘲半讽的语气回应道:“皇叔说笑了,本王何故要怨恨皇叔……”
何故要怨恨他?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
“你恨本王又如何?”昭王凑近了几步,冷哼出声,“本王倒想看看这十几年的时间,你到底长进了多少!”
昭王的口气不可谓不傲,纵然是这十几年的事情秦尘在外做了多少事情,他查不到,但是他依然没有将秦尘放在眼里。
秦尘脸色渐冷,目光落在昭王脸上。岁月似乎格外优待这个男人,即便是他已经过了不惑之年,可是秦尘不得不承认,昭王的皮相极好,撇开他阴沉的脸色不谈,他的这张脸绝对是丰神俊朗。
秦尘在心头冷哼:再好看的皮相也抵不过他那颗发黑的心。
“本王已经不是当年的稚嫩孩童了。”秦尘的声音不大,但是昭王却听得甚是清楚。
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六岁的孩子了,不是那个受人欺凌的孩子了。
昭王冷冷地看着他,“璟王,看在你是皇兄子嗣的份上,本王奉劝你一句,别再本王面前耍花样,从前本王看在皇兄的份上饶了你,以后你可未必还有这样的机会。”
他的眸光如冰棱,寒冷而尖锐。
这一刻,秦尘感受到了浓浓的杀意:昭王想要置他于死地。
然而,秦尘只是笑容淡淡,似清风拂面,丝毫没有惧意,“本王也有句话奉劝昭王。”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昭王走多了夜路,当心撞到鬼。”
他的声音低沉,像黑暗的夜晚,山间吹来的阴风,低沉、阴冷,又瘆人。
昭王心底一怔,抬眸看了秦尘一眼,他的语气阴冷,但是神色却又一如平常,俊美无俦的容颜上依然是神色淡然,似乎方才那阴冷的言语不是出自他之口。
十几年的时间过去了,从前那个性情天真的稚嫩少年已经不复存在,现在站在昭王面前的是一个已经学会了完美伪装的璟王殿下。
昭王忽然想起了,第一次见到秦尘的情景,而他当时并没有察觉到这个年轻人的真实身份。他明明已经隐隐有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但是很快他就打消了调查这个人的念头。昭王回想起过往,不禁自问,他当时为什么没有继续查下去?
当时,他说他是秦尘,是一个江湖神医,医术武功皆是不俗,更重要的是,这个男子看曲南泠的目光太让昭王熟悉,昭王一眼就看出来那是男子看心爱女子的眼光。这样的目光,昭王太熟悉了。或许是因着这一点,昭王在他身上找到了熟悉感。
就是因为这份熟悉感,他放弃了调查这个人。
思及此,昭王的脸色微变,是他疏忽了,万万没有想到秦尘居然就是夏侯明璟,那个女人生的儿子。
“抬出骄阳将军,让陛下打消晋封曲南泠的念头,璟王,你的城府倒是不浅。”昭王的眼睛微眯,一时间他摸不准秦尘到底是何心思。
因有骄阳将军的例子在前,陛下必然会有所顾忌,晋封赏赐曲南泠的念头就会暂时搁置。秦尘此举看似是将曲南泠置身事外,但是这是明面上的意思,实际上是否是障眼法,昭王有些犹疑。
原本,昭王有着异于常人的敏锐嗅觉,一眼便能看穿本质,但是面前的人是秦尘,这个曾经在他面前都能瞒天过海的人,昭王一时间竟难以看透。
秦尘将昭王的神色收入眼里,心中又是一阵嘲讽,昭王的疑心病果然深重。
“说起城府,本王可不比昭王。”秦尘冷笑,“为曲大小姐请封郡主之位,实际上不就是想试探本王吗?”
“昭王叔,你我之间还需要试探?”秦尘似笑非笑地看着昭王,“拿外人来试探,如此行径,本王还以为昭王不屑为之,却不想是本王想岔了!”
昭王脸色更沉了,秦尘说他行事太过小人。
“你果然待承敏县主不一般。”昭王冷眼看着他,良久才吐出这一句话。
若非秦尘对曲南泠有意,何故要说出这样的话来激他。昭王先前还是游移不定,而眼下可以确定了。
秦尘眼眸里闪过一缕温柔的笑意,但是瞬间又恢复如常,“是又怎么样,她容颜绝色,聪慧可人,本王知慕少艾又如何。”
忽然,秦尘话锋又是一转,“不过,这些与昭王你可没有关系。”
秦尘正色看着昭王,那眼神里的意思很明确:他倾慕曲南泠那是他的事情,和昭王没有关系,昭王若是想拿这件事情来做文章,不光昭王手段落了下乘,他也绝对不会让昭王得逞。
“本王管你是不是知慕少艾!”不知为何,秦尘的话落在昭王耳中,他直接分外刺耳,他忽然很讨厌这样的秦尘。
秦幽兰的儿子怎么可能会是一个情种!
昭王目光凶狠,周身尽是戾气,“本王警告你,你休想拉拢曲家来达到你的目的,只要有本王在的一天,你就休想上位。”
拉拢曲家?上位?
秦尘听到这话,只觉想笑。昭王居然认为他的目的是那个位置,真是可笑。
转念一想,不过这样也好,转移昭王的注意力,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本王不屑于用联姻这样的低劣的手段。”秦尘嗤笑一声,“昭王叔,咱们走着瞧。”
语罢,他便大步离开了,干净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昭王看着秦尘的背影,恨不得戳出一个洞来……
从皇宫出来,昭王径直回了昭王府。姜衍见王爷回来,立刻将刚到的消息呈给昭王,“王爷,边关来的消息。”
秦尘在边关一事,虽然曲易已经在折子里写明,昭王也盘问过曲南泠等人,但是昭王始终怀有疑虑,所以早就派人去了边关查探。
昭王打开火漆密封的信,飞快地将信上的内容浏览了一遍,眉头微微皱起。
见王爷眉头紧皱,姜衍忍不住问道:“王爷,可是有何不妥?”
“没有任何地方不妥。”昭王将信递给姜衍。
姜衍一看,信上所写和曲家父女所说的完全吻合。
事实就真的是这么简单,秦尘受曲南泠之托,前往边关为曲易解毒,恰逢端阳战事危机,秦尘出手帮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