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我…我在这儿!”落在最后的路延上气不接下气,双腿发软。脚下打飘,走一步晃三晃。
“路延!人命关天啊!你快跑两步儿!”潘少染张嘴大喊,周边隐约还可以听见自己的回音。
快跑两步儿…
跑两步儿…
两步儿…
步儿…
路延听到潘少染的声音,骤然停住脚步。将碍事的长衣摆反塞进腰带,顺便提了提有些松垮的裤子。
最后沉沉深吸一口气,张牙舞爪地拼了老命直狂奔过来:“呀~~”
将近百尺之长的路距,路延仅仅只用了一分半的时间赶至此处。
路延心脏跳动的频率快得异常,来不及多作休息。立刻前去检查奉违左肩膀上的伤口:“还好还好…还来得及!拔箭前后都必须要消毒!快!哪里有浓度高的烈酒?!”
“快刀斩乱麻!直接眼睛一闭一睁!使劲儿把箭拔出来立马止血不就好了?要不我来!”耐不住性子的蒲鸣欢糙声说着,就要撸起袖子去动手。
“唉唉唉!”
舟与归立即皱眉,魏禾脸色一变,两人异口同声低喝阻止她:“不可以!”
路延及时将行事鲁莽的蒲鸣欢拉到一旁交给高葵看管,简单普及几句:“巧妇无米难以之炊!关乎性命之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绝对不可冲动贸然!到时候不要说我有一身天大的本事,就算大罗神仙和观世音菩萨亲自下凡,也救不了他…”
长孙盛双手负后,站在宁柳稍前:“不错!箭属于冷兵器一类!不同于寻常的刀伤剑口,确实要着重小心处理!”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开始你看我,我看他。冠云私塾明确规定,不论是塾师还是学生,一律禁酒。
因此,又何来有酒一说…
路延从自己的衣摆处撕下一条布条,再次跪坐在奉违跟前。小心缠绕两圈,用力系绑在上臂的三分之一处。
用于止血的效果,明显可见。
他擦拭着脑门上的大汗珠,语重心长说道:“我目前暂时还无法判断他中箭的程度深浅!但是不马上把箭拔出来赶快彻底止住血!即便送去医馆,半路上也肯定会因为失血过多而身亡的!”
潘少染听着顿时心里急慌,挠头又抓肝:“那…那可怎么办?!咱们也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这么一条人命葬送掉啊!”
这时候,一直沉默不言的魏禾在脑中快速冷静思考。先是喃喃自语,随即开口反问道:“消毒…难道一定非酒不可吗!”
诶!这句话倒是提醒了路延!
路延记得在师父给的某一本医书里有详细记载着几种偏门的临时处理伤口的方法:“硫磺!适量的硫磺加入沸水也许可以起到消毒的作用!”
“噢!这个我知道哪里会有!我马上回来!”高葵的话音未落地,众位师生还尚未反应过来。转头去瞧,便只能看见一个不顾形象,提着裙摆奋力奔跑的柔弱身影。
“还需要蜡烛火柴、未使用过的干净匕首和止血消肿的草药!”
姗姗来迟的公羊先生缓缓开口:“我那儿有一些简单的包扎用具!草药嘛…茶阁上有种植一些田七、蒲黄和萝藦。”
潘少染自告奋勇:“我跑得快!”
“好!那就你去吧!”
贺若宴举手:“我去找蜡烛和火柴!”
“我也帮忙!”
“还有我!”
为事件罪魁祸首的魏禾独自站在一侧,许久没有张口说话。看似泰然自若,实则内心情绪低落,满被愧疚和自责所占据。
她的目光从身负中箭那名男子的身上,不经意间转移到那名始终面容漠然,低着头不言不语的黑衣少年手上。
瞥见他那双半沾染着鲜红血液的掌心,紧紧握住男子的左手。
再缓缓往上打量,他的眼神十分坚忍。即使半蹲着身子,挺拔劲瘦的腰背仍旧丝毫不卑不屈。
只是在胸膛上下起伏时,呼吸会有些略颤。
他在担忧…紧张…甚至是害怕…
这些轻易不会显露的深处感情,长年累月。皆被舟与归自己压抑、埋藏在不为人知的地方。
魏禾有那么一瞬间,只觉得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不是前世今生的似曾相识,而是…仿佛像是看到另自己的影子一般…
大约片刻,高葵端着一盆盛有硫磺的热水一路小跑。脚下迈步的速度,比去时要慢上几分。
既要抓紧争夺一分一秒宝贵的时间,又要保持盆中的水不能洒溅出过多。
“诶!你们看!高葵这么快就回来了!”
“小心!别被烫到了!来!交给我吧!”路延当即起身,迅速从气喘吁吁的高葵手中接过那盆掺杂着硫磺的热水,还配有一块整洁的巾帕。
即便他一个男生去端,都觉得分量不轻。
实在难以想象,她一个女孩子是怎么做到一边端着一边跑来的…
“高葵姐姐!你怎么样?”
“我没事!”高葵不以为然地笑着摇头,衣襟处大部分浸湿。十分自然地将两只过度泛红的手背过去,还有几个不小心被烫出的小水泡。
不愧人多力量大,短短的几分钟内。路延所需要的几样东西,全部一个不落。
几类草药混合快速捣碎、蜡烛点燃旺盛、匕首在硫磺沸水中反复消毒。
路延轻咳几声,对伤者家属小心翼翼问道:“那啥…这位少侠!你能给我让个位置呗?”
舟与归这才反应过来,缓缓松开双手。面不改色,随即站起身。
面临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实践经验极少的路延。即刻打起精神,半秒钟也不敢出神。
众多师生只在不近不远的合适距离外无声看着,压低呼吸,周围瞬间变得一片寂静。
长孙盛是习武之人,对于力道控制得极恰当。在他的帮助下,和一同路延将射中奉违肩膀上的箭杆折断了一多半。
用泡有硫磺的热水巾帕擦拭周边青肿的伤口。路延手持匕首,在蜡烛的外焰上反复烘烤。万分谨慎小心取出箭头的过程,费了路延不小的力气,但倒也还算顺利。
而奉违在这期间醒了一次,迷迷糊糊看了舟与归一眼,又再次昏睡过去。
紧接着就是敷上消肿止血的草药,最后再用绷带牢牢包扎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