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林下众人缘,落鸟为情忘苍蓝。
将军府上的华光依旧流淌,十几载间未曾枯萎。
又是一春季。
落英缤纷的小道被铺满时光,百花园间皆是含苞欲放的骨朵,一阵接着一阵的芬香犹如女子的媚眼,一笑艳了花枝。
迎着暖意走来一袅袅婷婷的娇人,一袭青裙流云,素雅却不失华贵,三千青丝挽着精致的发髻,翠绿简约的步摇摇摇曳曳似倾于女子的容颜,浓淡和谐的蛾眉下呵护着一双如水的杏花眸,微微一笑,朱红的唇瓣依偎着皓齿。
黄莺般的嗓音映衬着柔软的暖风,“七儿,今日是不是该随母亲去上香了?”
她扭头笑着问旁边的姑娘,两人的年龄相仿。
旁边的小姑娘一副丫鬟的装扮,青绿的衣裙,规整统一的云鬓,一笑更像个豆蔻年华的少女,脸颊有两个小小的酒窝。
“小姐,夫人说今年就让您代她去寺里,她和老爷今日有事,但是她说往年的规矩不能变,所以奴婢已经在府门前备好轿子了,小姐,我们什么时候去上香?”
“走吧!”还没有走出两步,女子杏眸中露出不安的神色,又转身询问道,“娘亲腿疾可好些?”
“近日春浓,天也暖和些,夫人的腿已经好多了。”小丫鬟轻快地调调合着满面笑意的女子,笑应。
出了府门,女子在小丫鬟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周边还跟着几个家仆,一行人就这样朝弥寺驶去。
颠簸的道路两侧错落着酒肆茶楼,红漆桌上的茶水小碟零零散散地打花,说书人天马行空地道出故事纷争,台下的听者续续杯来感叹不平,坊落间的叫嚷声不断,来来往往逛集市的人倒也不少。
蒸笼牵起徐徐水雾蒸气,新鲜的肉包刚刚出笼,摊前的生意还算可以。
卖包子的人是一个三十余四十头的男人,白白的蔽膝被沾上散面粉,黝黑的面庞在水汽下泛起油光,抬头纹间似渗出油水来。
笼旁一个满是尘土的小手颤颤巍巍地碰到上层笼边的肉包,瞬间上面多了一个指头般大的黑印。
小贩在忙碌中没有发现旁边蹲着的小乞丐,现在一回头发现包子上的脏污立马火冒三丈。
小乞丐见时机不对,正要逃跑,不料在转身间无意碰翻了蒸笼,这下小贩的脸更黑了。
他一把抓住小乞丐,对脸上去就是一拳。
糙声道,“你个没人要的种,砸了老子的包子还想跑。”
周边的人立马汇聚一起,堵紧了本就狭窄的小道。
“这还是个孩子,照这样打下去会出人命的。”
“谁还没有做出过事?但不至于这般狠毒。”
“活该,叫他偷东西,活该挨打!”
……
一时间,人群中一阵的看戏声。
小乞丐顶多才八九岁的样子,怎么能经得起这样的拳打脚踢,挨了几下早已鼻青脸肿。
这一堵却堵着了女子前行的马车,车子缓停,惊动闭目的她,困意全无。
听到马声,人群又是一阵躁动。
“这是哪家的马车?想是官车,应是个大官吧!”
“还是别闹事了。”
……
“七儿,到了吗?怎么停了?”
女子芊芊细手掀起轿帘,露出一张眉目如画、唇如朱点、鼻梁高挺的小脸,面如细玉磨光。
“小姐,前面刚刚被人堵了,现在让开了一条道,只是有个男人抓着一个小乞丐还在路中央站着,不知怎样?”
那小贩一听是官者,寻常百姓也怕当官掌权人,何况是他这个卖包子的小喽啰,如今又公然打人,虽说是个乞丐,可也是人命,若出了点事,还不是都由他自己担着?
想到这些,他整个人都僵在路中央,还没有来得及移动。
女子目光移至那个小儿郎,离她有三四尺远,满身伤痕地躺在地上。
她清美的眉头一皱,心中似有所想。
“小姐,您坐好,我们走吧!”
七儿将那女子的柔夷放回,想要将帘子盖好。
女子莞尔一笑,嗓中发出清脆的铃笑,悠悠一语,
“且慢,七儿扶我下去。”
“这里人多,怕有不妥。”
小丫鬟有些为难,小嘴咕哝着,还是按照女子的话扶她下来,伴在一旁,两人慢慢地来到小乞丐的面前。
女子躬身而下,伸手扶起小乞丐。
“小姐……”七儿想要搀起女子,可被女子轻轻用手挡回。
“七儿,无妨。”
他满身伤痕累累,嘴角挂的血滴在地上,一片碎红,可是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滴泪,好倔强的娃娃。
她含笑关心,扶他从地上起来,他像个学步的幼儿,平衡几次才勉强站稳。
“你叫什么名字?”
“时第。”小乞丐抬头看着女子的眉眼,仿佛从她的眸中看到世间美好的风景。
“小第,饿了吧?姐姐带你去吃好吃的,以后跟着姐姐好不好?”女子扶着他的左肩,右手轻揉他的脸颊,一脸宠溺地看着他。
“我想和姐姐说一句话,只说于姐姐一人听,可以吗?”小儿郎已经迷上她那双杏眸。
女子笑笑似四月天暖,二话不说就把自己的耳朵凑了过去。
一个清幽的童音在她的耳际响起,带着一丝坚定,“我长大后一定会娶姐姐的!”
她摆弄着他额前的碎发,语气中有点小小失落,“可是姐姐已经和别人订婚了,不能嫁给小时第了。”
“那姐姐喜欢他吗?”小儿郎暗暗垂眸,眼底浮出伤心,停顿许久才地问她。
“我喜欢的人已经走了,再也不回来了。”女子云淡风轻地说道,她是有多久不愿再去回想他?她自己也忘了‘喜欢’是什么感觉。
枯叶犹存于世,与生断得决绝。
“姐姐,如果他对你不好,我一定会把你从他那抢回来的。”小乞丐信誓旦旦地看着女子。
“好好好,一言为定,姐姐等着小时第。”女子扶稳他,用手帕轻轻地擦拭他嘴角下的血液,好似怕弄疼了他,“张管家,你带他回府,以后这小家伙就住在府上了。”
女子悠然地吩咐于一个年长些的家仆,继续看着着小乞丐,唇间的笑意沾满柔情,并没有回头。
她终于看到一旁的男人——小乞丐一身伤痕的始作俑者。
他没有看女子,只是那样站着,什么也不说,本以为自己今日霉运撞见朝廷大官,可能小命不保,没想到下来的竟然是个姑娘,那他还有什么好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