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儿轻轻吹,一只小鸟落在树上,哺育着它尚在巢里叽叽喳喳叫着的儿女。它们实在太吵了,完全没有顾虑到躺在它们旁边,正陷入昏睡的一个人类。
那人身上有很多条口子,但都又细又浅,想来应该是被树枝刮伤的吧。说来也怪,他一个人类,怎么就突然出现在这高高的树上了呢,而且还昏睡着,莫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他,还真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那人便是洛炎,洛炎被小鸟吵醒,只觉耳边嗡鸣声不停,又伴随着些许叽叽喳喳的声音,眼睛一睁便被太阳晃了眼睛,无奈只得半睁着,尽管身处树冠之中,不少阳光被树冠遮住,但依旧很是刺眼。
洛炎想要把手伸到面前挡一挡阳光,却发现手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缠住了,少一用力就引起一阵晃动,洛炎这才发现自己下面是悬空的。
悬空?
洛炎心中一惊,猛然想要坐起,却只引起一阵晃动,最终在衣服撕裂声,树枝断裂声中,洛炎坠至地面,并发出一阵落地声,惊动附近不少小动物,引得它们纷纷逃向远方。
“疼疼疼......”躺在森林里因为长满了草丛而很柔软的地面上,洛炎觉得浑身上下哪一处都在用剧痛向他发起抗议,抗议他之前逃跑时疯狂运转劲力对身体的巨大破坏。
也不知躺了多久,洛炎才勉力坐起身来,靠在一旁的树干上,观察着四周。
“森林啊...”洛炎四下望了望,看着自己现在的处境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虽然逃过了那怪人的追杀,但我现在的状态落到森林里...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啊。”
多说无益,洛炎待之前那一阵剧痛稍好了一下,才闭上眼运转功法,想要看一看自己的身体现在变成什么样了,毕竟这关系着自己还能不能活着走出森林。哪知洛炎一运转功法,浑身上下就传来一阵剧痛,别说运转气力修复身体或者发出劲力保全自身了,洛炎现在连集中注意力看清楚眼前有些什么都感到困难。
待着剧痛消散,洛炎清醒了些,算是想明白了,自己恐怕在之前不顾一切的逃亡中身体受了不小的损伤,从自己一运转功法就全身剧痛来看,大概损伤最严重的还是最难以修复的经脉。若是还在洛家,以洛炎的父亲洛习的身份,修复经脉还不是轻而易举,但对于现在手无寸铁,孤苦伶仃,身处绝境的洛炎来说,经脉受损是很令人绝望的。
洛炎摸了摸身上,发现出发前带着的药品都不在了,自己那把精钢长剑也不知所踪。药品本身不多也不贵,而且对洛炎的现状起不了什么用处,所以他也不觉得心痛。可是那把精钢长剑,那可是百炼精钢打制的长剑啊,削金断铁,吹毛短发这些词用来形容它都不过分,那可是洛炎比武大会获得冠军的奖品,价值近千两纹银,一想到这儿洛炎就觉得肉痛。
洛炎扶着树干站起身来,发现虽然身上筋肉痛得厉害,但并不怎么影响行动,应该只是经脉受损比较严重吧,洛炎便一瘸一拐朝着某个方向走过去了。
落到现在这步田地,其实还是怪自己太过粗心大意,其实事前只要自己在很多地方果断些,或者机智些,或者谨慎些,结局恐怕都会和现在大不相同。洛炎一般一瘸一拐走着,一边总结着自己这次行动的失败之处。失败不可怕,失败了还不懂得反省才是最可怕的。
一开始洛炎就犯了错误,他竟然托大到认为一个人就够了,然而事实上是在之后的遭遇中,如果他和早在那里的两队结成同盟,提高警惕,便可以在村民发狂后短时间内制服绝大多数村民。再有洛炎和另外两个超境合手,与那怪人交手的话,大概是可以全身而退的,那还会像现在这般狼狈。
再有就是警惕性问题,虽然他一早就发现了村民的不对劲,可在那些村民发现自己不敌后,还要和自己战斗,那明显就是在拖时间了。自己也想到了那些村民应该是在等待什么人物,但自己还是自恃太高,最终阴沟里翻了船。
洛炎想起了出发前夜风叮嘱自己的话,“一定要保全自己”,这句话说起来简单,但自己一旦热血上脑就很容易忘掉它啊。
恐怕这句话也是夜风吃过了大亏之后才明白的吧,洛炎突然想。
大概,即使是在江湖行走多年的好汉也会有忽略掉这句话的时候吧。那十几个大汉明显都是结识多年,早早就结队前行的人,哪个不是行走江湖多年的老鸟,不也一样栽在了迷魂香上。
村民们羸弱的身体,他们自身手上的兵器,恐怕还有好汉们事先就备好的预防米酒里蒙汗药之物,都降低了他们的警惕心,最终两个超境,十三个凡境好手,栽在了几十个身体羸弱的村民手里,要是正面战斗那些好汉自是不虚的,但他们败在了智谋上。
不过几天,到底是几天洛炎也不知道,他哪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几天的时间竟学到了比之前两个月还多的东西。
警惕心,不自大,保全自己。
虽然只是几个词,但行走江湖靠这几个词大概也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洛炎一路想着自己在之前那个奇怪村庄的经历,一边暗骂自己当时的愚蠢,一边又牢牢记住总结出的教训,以免下次再犯。
洛炎听到到前面有声音,很杂乱,但声音很大。他略微思索了下却想不到是什么情况,但可以确定,那必然是人都声音,走了这么久了,终于听到人声,洛炎不可谓不激动。那一瞬间,他只觉得自己体内的筋肉都不疼了,腿也不瘸了,他三步并作两步,他嘴角裂开,他想要高声呼喊,我在这,救我,我有钱。
然而,洛炎突然想起自己之前总结的东西,“警惕心”,自己竟然一点警惕都没有。洛炎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万一在外面行走的人群是那些想邪修徒一样的村民?那自己高声呼喊暴露自己,再跑过去,简直就是一头猪把自己切吧切吧,再飞到了别人的盘子里一样,蠢不可言!
不过还好,我里那些人还很远,我也没有真的高呼,算是暂且保住一命,洛炎想。
洛炎放慢速度,一想到刚刚自己危险的境地,他觉得体内的筋肉又疼起来了,洛炎也恢复了之前那一瘸一拐的样子。他慢慢向声音的来源走去,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身形,以免因为碰到身边的灌木和杂草而发出声音或是引起一阵不自然的晃动。
只是,洛炎的努力好像白费了。
洛炎感受着喉结上的冰凉,不由得屏住了呼吸,最后也只是面前从嘴里蹦出来一句:
“自己人!”
坐在马车上,左右看了看身边两个和他一样,浑身上下缠满绷带的人,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唉......”
“怎么,哥们儿,你也是被暗算了吧?卧槽,那几个混蛋,明明看起来羸弱得可以,谁他娘的能想到他们下了三种迷药。妈的,老子也是运气好,身体棒,没有马上被迷晕,拼杀着走出了那个村庄,最后被官兵救了。”那人听到洛炎叹了口气随口问道。随后也不管洛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滔滔不绝讲了起来,倒尽了心中的苦水,最终也化成了一声长长的叹息,“唉......”
洛炎之前遇到的就是官兵了,那个把短剑放在自己喉结上的就是一个斥候。洛炎终究是被救了,皮外伤被敷上金疮药,裹上了绷带,至于内伤...军中物资有限,自行解决吧。
除了洛炎所坐的这辆马车外,还有两辆马车,分别在洛炎所处马车前后,三辆马车一共坐了十个人,都是浑身缠满绷带,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军营还分出一个百人队互送他们。倒也不是军营有多么好心,只是他们都是比较完整的从反叛区走出来的人,能提供不少情报,军营正需要他们脑子里装的东西。
所以他们是被紧急送回谷城去的,洛炎被确认是逃脱者之一后,那斥候一吹哨子,叫来另一个斥候,将洛炎背到大部队里,有军医迅速给他伤口处理了一下就送上车了。路上洛炎在询问过一次情况,然后被警告触犯军中机密之后,便聪明的闭上了嘴。人在屋檐下,洛炎可不想没死在那厉害的黑袍怪人手上,反倒被军营的狗头铡给砍了头。
于是现在的洛炎和一个多时辰前被斥候发现时候的洛炎并没有什么区别,他依旧不清楚那一个村子的疯狂,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日落之前他们车队总是赶到了谷城,望着高耸的城墙,朱红的城楼,还有雕刻于城门之上的“谷城”二字,洛炎心里有一股说不上的亲切感和安全感。
一进城门他们就立刻被召到城主府去了,在城主府里待了半个晚上,与城主和其他或身着盔甲,或身着华袍的人叨叨了许久,洛炎等人终于被放了出来。
又回到那个酒馆,洛炎敲敲门。
“谁呀!本店打烊了!”里面传来一道声音,那是店小二。听到熟人——勉强算熟人吧,现在的洛炎很需要熟悉的东西——的声音,洛炎心里也很是感慨。
“我有在店家这里留房,请放我进去休息吧。”洛炎有气无力回道。
“咯吱...”
店小二打开房门,借着烛光,勉强认清了黑暗里,多藏着绷带后面的洛炎的面庞。
“哟,客官您可不容易呐,活着回来了?”
“是啊...我回来啦!”
洛炎跨入酒馆大门,拍了拍小二的肩膀,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