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韵之坐在地上倚靠着石壁闭眼休息,他只好等待白昼的到来,希望在白天,他可以寻出脱险之法。于是不知过了多久,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这一夜竟做了许多的梦,他梦见了自己仍在洞庭湖中的那艘大船上,苦苦寻找着心目中的桃花源,随后一阵狂风吹来,他的船就倾翻了,他随着船的翻覆落入水中。他在水中拼命挣扎,他不敢呼吸,他憋闷得几乎就要死去。就在他憋闷得开始晕厥的时候,突然他走在了绿草茵茵的小路上,而身边的田野中满是争相怒放的美丽桃花。他在这美景之中迷醉了,他走到一棵桃树前,伸出手触抚了一朵桃花,却突然是个人转过头来,他看见了白傍的脸。“白傍?是你?”柳韵之惊奇地问。
“正是在下。”白傍回答道。
“真是你,我们又相遇了!”柳韵之说。
“是的,不是公子唤我来的吗?”白傍说。
“我唤你来的?”柳韵之正在疑惑,却感到自己颈上一阵冰凉,低头一看,却是白傍将一把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柳韵之一惊就醒了,他猛地一下睁开眼,发现四处已是大亮,定睛细看时竟真有一把剑搁在自已的颈脖处。他心中慌乱却没敢动弹,顺着剑锋向上看去,原来持剑的是一个衣衫褴褛、面目奇丑的怪人。这张骇人的脸将柳韵之吓得丢了魂魄,他不由一个激灵爬了起来就向一边跑去。
那人持剑逼上前来,用嘶哑的声音喝道:“再跑我杀了你!”
柳韵之吓得像一只在荒野中遭遇到老鹰的兔子,什么都不顾只管跑到一边将头埋藏在石壁上的藤蔓里,见那个鬼魅一般的人一步步逼近,他不由大喊起来:“鬼!鬼!白傍!白傍!救我!”
倏忽间一道白光自眼前闪过,柳韵之只听见“当”的一声剑响,那个如鬼魅般的人后退了三步,随后柳韵之看见面前多了一个人,从那个人的背影柳韵之分辨出了他的身份。
“白傍!真的是你!”柳韵之惊喜不已地对来人道。
白傍回头对柳韵之一笑,说:“不是公子唤我来的吗。”
柳韵之连连点头:“是,是,你说过,如我需要,随时唤你。”
那个鬼魅上下扫视白傍一番,对他喝道:“你是何人在此阻挠?还不快快让开!今日我定要杀了柳韵之!”
“我在这里,你杀不了他。”白傍道。
柳韵之就疑惑了,这个鬼魅为何知道自己的名字,且扬言一定要杀死自己?他不由仔细地打量这个面目丑陋可憎的人,从他满是脓泡的脸到身上破烂不堪的衣袍,柳韵之突然就明白了:这是素桃源主!
原来这就是被火烧得面目全非的素桃源主,他不光毁了脸,头发、胡须和衣袍都被火烧得面目全非,就连他的声音也被烟火熏得嘶哑,以至于柳韵之竟没有分辨出来。
柳韵之连忙提醒白傍说:“他功力强大无比,一定万分小心!”
白傍点了点头。
素桃源主便哈哈大笑:“咦?原来你还清醒哩!昨日那把火甚是壮观,烧得到处张灯结彩一般。但是不管你做得多么漂亮,我还是要杀了你才行!”说完就向柳韵之冲杀过来。
白傍持剑迎战而去。于是在这谷底之下不停传出两人打斗的呼喝和铜剑撞击的清脆响声。不知两人斗了多少回合,柳韵之在一旁看得都乏累了,他一会儿坐到壁边那块光滑的大石头上去,一会儿被石头磕酸了臀部,便又起身站立,也有一会儿干脆曲腿蹲起。他就这么看着两人你来我往地挥剑相击,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停下来各自将剑拄在地上喘气歇息。喘了一小会,一言不发又举剑继续搏斗。于是两人就这么斗而又歇,歇而又斗,一直从清早打斗到了晌午也分不出胜负。在他们歇息的空隙,柳韵之也与他们说话,有一次他们停下来时,柳韵之就问素桃源主:“源主也曾品行清高,受源众尊崇,却为何做出此等事来?”
素桃源主就翻眼抬头想了半晌,自语道:“为何?你问我这是为何?让我想想……”然后他又对柳韵之诡异一笑,“哼!你这是想来诓我吗?尔等蜩鸠又何知鹏?”便复持剑欲要与白傍相斗。
柳韵之抬手阻止道:“你二人胜负难分,便不要再相搏了,我可否探问个明白?”
素桃源主停在那里,说:“相问何事?”
柳韵之问:“何为蜩鸠,何为鹏?”
“目光短浅自满自足是为蜩鸠,背若太山志在千里实为鹏。”素桃源主答道。
“若源主为鹏,何为鲲鹏之志?”柳韵之又问。
“你等小聪小慧之人又如何懂得。”素桃源主不屑道。
“素桃源主之志,无非是一统桃花源,抑或是扩源至外世,又当如何?仅凭此如何能誉为鲲鹏之名?”柳韵之追问。
“此乃为桃花源众修福谋利,使我桃花源享万世幸福与安宁,此志不比肩鲲鹏?!”素桃源主有些激动。
“可是为达源主此志,却伤及无辜源众,杀戮外世良人,如此得来,虽名为大志,实乃源主的私欲恶念而已。”
“欲成大事,岂可计较蚁小之失?”
“源主的鲲鹏之志,可涵括蚁小之辈?”
素桃源主就愣住了,他将头左偏偏,右斜斜,似是在努力思索,却又毫无头绪。
柳韵之见他陷入了迷惘,逼问道:“若不涵,无蚁小何来广众?若涵括,失蚁小又何言鲲鹏宏志?”
素桃源主就彻底迷失了。
“更何况,蜩鸠不知鹏,鹏又何知蜩鸠?鲲鹏有其志,蜩鸠也自享安乐,源主一统桃花源的宏志,是否又是源人所愿呢?”柳韵之接连发问。
素桃源主突然暴怒了,他大声喝道:“胡说!一派胡言!源人如何又不肯想要幸福安宁,万代福祉?!”
“此仅为源主所望的幸福安宁、万代福祉而已。既然源人有所愿,为何追随源主者寥寥,反倒在今日对源主加以围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