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竟如此任性!今日我便要将你一同惩处!”珩轩气愤得几乎失去了理智,他涨红着双眼,对跟随而来的二十几个源人大声道:“围住她们!不许她们逃脱!否则格杀勿论!”随即他亲自持剑向億伶和柳韵之冲来。
億伶将柳韵之按伏在马上,持剑抵挡着珩轩的大力砍杀,在接过珩轩二十多剑后,她感到不支了,她也不想再支了,她自珩轩的一招一式中感受到了他的恨意和杀意。
“哥哥!不要再逼我!”億伶突然横剑对珩轩大吼一声,接着泪滴雨水般涌流而下,说:“哥哥!妹妹已明白了!以前疼爱妹妹的哥哥已经不在了,我知哥哥已对我生出杀意,如此,今日便是你我兄妹情断义绝之时!哥哥!你曾经对妹妹的疼爱,妹妹无以回报!所有情义,妹妹只能在这一剑中悉数归还!”说完她举起手中的剑,剑尖向下用力一扎,剑便深深刺入了右侧大腿之中。
所有的人都惊住了。
“如果这一剑不足以偿还,只要哥哥需要,我可以随时奉上性命!只是,请求哥哥一定放韵之走!”億伶说完便拔出剑横到自己颈前。
“走!让她们走!”绾桃突然大声喝道。
珩轩将牙咬得咯咯作响,他扭曲了脸,对众人歇斯底里地下令:“杀!杀掉她们!将她们全部处死!立刻!”
跟随而来的源众不知所措了,他们将億伶和柳韵之团团围住,却坐在马上不知如何行动。
“让她们走!散开!让她们走!”绾桃冲上前推开包围着億伶与柳韵之源众的马,见億伶与柳韵之呆愣在那里,又对她们大声喝道:“走!走得远远地,不要让我再见到你们!”
億伶于是在马上对珩轩躬身一拜,不由大声恸哭起来,说:“哥哥,妹妹这就去了!哥哥,妹妹以后不在,你保重自己啊!”便拉马飞奔而去。
珩轩持剑呆立在马上,看着离去的億伶与柳韵之,手一软,那把剑便坠落在了马下的草地上。
绾桃听着億伶和柳韵之的马从身边一掠而过,马蹄声“扑扑”在地上敲击出鼓点般的巨响,同时也将她的心敲击得零零落落地散乱了。她的心崩碎了,碎得如失手的盆罐跌落在街石之上十片二十片地四处迸散。看着马匹踏起的尘土在夕阳中腾起,又随着它的身影消失而逐渐散去,绾桃的心便冰冷得如平鎏峰顶的石头。她多么希望与柳韵之一起离开的是自己啊,若在以前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可到了现在便注定了这只是一种奢想而已。曾经自己是一个怎样敢爱敢恨敢做敢为的烈性女子,而如今,经历了这许多变故,自己身上多出了太多的负累,这些负累比情更沉比爱更重,沉重得令自己再也不能随心而为了。绾桃便哀叹了世间的万般无奈,只有默默在心底对着渐渐从目光中消逝的一对人说出无数珍重。于是在转回头的一瞬间,不禁双眼一热两滴泪水潸然而下。
马载着柳韵之与億伶一路紧跑,途中跃过溪流跨过壕堑,一刻不停地跑出二十多里。億伶的腿上鲜血流淌,竟将马鞍都染红了一大半。柳韵之看着億伶的腿伤,担心地不断反复说:停下吧,停一下吧,我们且在这里停下包扎一下吧。億伶却无数次地推却了他的要求,说哥哥还在不远处,若是他改变主意追上来只是片刻的事情,我们须再远些。于是在马又驰出十多里,他们面对一个三岔路口时才停了下来。億伶说,我们该去向哪里呢?柳韵之说且先下马包扎好你的伤口,再去黛桃源西山。億伶这才从马上跨下,在脚踩到地上时她居然跌倒了。柳韵之连忙跳下马来,看时发现她的脸色已是惨白,而她的黑发则早被汗水浸湿了。柳韵之心中便涌出无限内疚,他急急地抱住她的右腿察看,億伶却拉扯起罗裙将腿盖住。柳韵之心中一酸,说已是这个时候了,还顾忌什么男女,快让我看看吧!便掀起億伶的衣物,一片皮肉外翻渗冒着鲜血的伤口便出现在眼前。柳韵之打了一个寒噤,忙用牙咬扯着自己的外袍下摆,撕出两根长条布带为她绑住了。
“如今你为了一个呆子,一个胆小如鼠的呆子将自己弄成这样,如何值得?”柳韵之边低头包扎着億伶的伤口,边偷偷抹泪说。
“值得呀,虽然我知道或许你的心不在这里,但是为这个呆子做任何事情,我都是开心的。你这样说,只是你不知道我的开心罢了。”億伶道。
柳韵之就没有了言语。是的,他理解了億伶的这番心境,她如今的心境,不也是自己对绾桃的心境吗?对于心中喜爱的人,做再傻的事情都是值得的。柳韵之心中便对億伶是一百种一千个的愧疚,他愧疚得几乎无法再去直视億伶那双清澈热忱的眼睛。
“我们还是快些走吧。”億伶催促道。
“你已是这样,如何还能走?”柳韵之见她似乎都无法站立起来的样子,心疼地道。
“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我们还是尽快去到黛桃源为好。我能走的,你不用担心。”億伶说。
于是柳韵之扶她上马。億伶已虚弱得连腿都迈不动了,她在柳韵之的撑托之下,几乎是爬着上到马背的,上了马后她便躬身在上面大口地喘气。柳韵之紧随着上了马,他就在后面搂抱着她,然后促马向黛桃源的方向奔驰而去。
億伶就这样被柳韵之抱拥着,她感觉四肢越来越瘫软,她几乎都无法控制自己身体的倒伏,但大脑却是清醒着,她知道自己已身处险境了,但她心中没有丝毫恐惧,反之却充满了甜美。是的,许久没有见到柳韵之了,许久也都没有再与他如此亲近地接触了,她本以为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他的,而现在,他就在自己身后,在自己身后如此亲密地搂抱着自己,呵护着自己。她曾经为自己欺骗了柳韵之而深深自责,以为自己此生再也无法走出这个深不见底的愧疚泥沼,可是今天,她有机会救出柳韵之,她的心中终于少去了一分歉意,她已满足了。億伶此刻就不由自主地被一片快乐包围了起来,她感受到柳韵之搂抱自己手臂的温度,听着脑后他有节奏的喘息,那自鼻息之中吹出的小小气流轻喷在自己后脑上,温热柔和,美妙极了,她便于恍惚间轻轻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