億伶在送别绾桃后便忍不住到房里大哭了一场,她亲眼目睹了柳韵之与绾桃分别时的深情流转和依依不舍,那情景使当时在一边远远旁观的她感觉自己是站立在北风呼啸的山口,寒冽的冷风吹来了雪花,夹带着尖利冰锥就根根扎进了她的胸腔里,她不由被冰冻得浑身发抖,她强忍着这份难受,死死地抑制住了自己的情感以避免在别人面前失态出丑。当珩轩招呼她回转时,她才意识到结束了,该走了。是的,这个此生最心仪的男子,这个等待了二十年才觅得又决定委身于他的男子,自己从此就要永远地从他身边走开了。于是在她转头回身的一瞬间,两行清泪终是禁不住落了下来。珩轩是将億伶的心境举动一一看在眼里的,億伶一路紧走回来,他居然在后面都跟不上她的步伐。待億伶急急赶回扑到榻上哇地一声哭出声时,他也尾随着踏进了她的房里。珩轩站在億伶身后,看着此前从不曾对任何男子抛洒过真情,此时正扑倒在闺榻之上抽泣的心爱妹妹如此伤心欲绝,不由心生爱怜。
“妹妹不必为此伤心过度,自古姻缘由天定,更何况,目前还未有定数。”珩轩劝慰她道。
億伶仍旧伤心啜泣。
“哭泣又有何用?倒不如寻个挽救之法吧。”珩轩说。
億伶听了这话,渐渐停止哭泣,她转过头来问:“可是事到如今,他心里确是没有了我,还有何挽救之法?”
珩轩说:“他们二人不是已然分开了吗?”
億伶便不解珩轩之意。
“对妹妹而言,如此不是一件好事么?”
億伶明白了他的意思,问:“哥哥是说我仍旧可以与韵之像以前一样的吗?”
“为何不可?”珩轩道。
“是的,之前韵之对我甚是有意的。”億伶说,“我只要尽心对他,他自会知我用情更甚。”
“可前提是,他们不可再次相见。”珩轩冷冷地道。
億伶便迷惑了:“他们已约定了相见之期,又如何不会再见呢?”
“话虽如此,但我们可以让他们不要再相见的吧。”珩轩拿眼盯向億伶。
“这……这恐怕有些不妥。”億伶犹豫地道,“他们要见便由他们去见,我们又怎能有意横加阻止。”
“如若他们再见,自然便是旧情复燃了!”珩轩突然大声说,“妹妹你可要明白,一旦他们二人旧情复燃,你便再无机会!”
億伶就沉默了。
“妹妹,交给哥哥来做吧。我会让绾桃无法下山的。”珩轩嘴角轻扬露出一丝微笑。
“可是她不下来,韵之定要上去的,他有汐玉是可以上去的。”億伶说。
珩轩道:“妹妹只管按我授意行事,我自会让他们二人不再相见。”
在经过珩轩的劝说之后,億伶便又重新拾回了信心。正如珩轩所言,只要柳韵之与绾桃二人不再相见,她便还有机会挽回柳韵之的心。柳韵之应是对自己很有好感的,不然为何每次他面对自己时,眼神中会流露出许多深情呢?億伶就重温了与柳韵之在一起时的一幕一幕,越发坚定了自己所想。是的,一定是绾桃使了何种手段攫取了他的心神。想到此处,她不由对绾桃生出些许怨恨来,柳韵之是一个多么和善纯良的人儿,绾桃又如何能使用心计针对于他呢?她就似乎有了一种想要保护柳韵之的欲望,决心将他挽回,用以在呵护柳韵之的同时也捍卫住自己的尊严和权利。
于是在晚膳后億伶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她到镜前重新梳理了秀发扑过了粉黛,临出门前又换上一套精绣了细碎小花的罗裙。她来到柳韵之房前,轻轻叩击了房门,听到柳韵之的应允声后缓缓推门而入了。柳韵之当时正趴在案上面对着上面的汐玉木然发呆,见她进来竟然没有动身。億伶上前一把拿过案上的汐玉,说:“你这是在思念伤感么?思念也好伤感也罢,你便是不饮不食连身子也不顾吗?”柳韵之见她说出自己的心事,窘迫起来,说:“不是不是,只是没有食欲罢了。”億伶举起手中的汐玉说:“是吗?难道我还看不出你的心思吗?你伤心归伤心便是了,可是饮食还是要的。不然,你这不是故意惹得我心间痛怜吗?”柳韵之感受到了她话中暖意,也不再言。于是億伶转身出去,少顷端了一个桃木小盘,内有一箪粟食,若干肉糜。她将吃食一一放在柳韵之案上,自己则跪坐到对面,说:“吃吧,我要看着你把这些吃完才安心的。”见他犹豫,又说,“你难不成还要拒绝吗?”柳韵之便抓起双箸,孩子般乖巧地在她面前将食物一一吃尽。在此期间億伶一直用和软的目光注视着他,在他将空箪放回案上时,她十分愉悦地笑了。
当夜億伶陪柳韵之闲聊了很久,直到两人哈欠连连,她才离开回房去睡。在億伶离开后,柳韵之便慌乱地寻找起汐玉来,才回想起是被億伶拿去了。他开门探头看了看,见她闺门已闭,想夜已深沉,便明日再取吧。第二日一早,当他刚刚打开房门时,億伶已站立在面前。
“汐玉呢?”柳韵之张口便问道。
億伶于是笑容僵在了脸上,她有些不快地说:“于你而言它是如此重要吗?见到我第一句话便来问询。”
柳韵之被她这话噎住,双手搓一下,一张嘴又问:“汐玉到底在哪里?”
億伶就气呼呼从袖中拿出汐玉来,递到他跟前:“给你便是,似是我要吃了它一般。”
柳韵之便如获至宝,他一把抓过来紧紧捏在手里转身进屋了。
億伶着实气愤不过,欲要开口说他两句,想一想还是忍住了,她压抑下自己的情绪跟他走进去,笑着说:“唉,就当你是个贪恋玩偶的孩子吧。”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億伶一得空闲便来找柳韵之闲聊,见他终日待在室内,就唤他同去散步,促他一起做些不需力气的零散活计。柳韵之于是有意避她,避不过时也随她而去,偶然寻得了乐子也分散了思念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