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的时候阿尔哈图才悠悠转醒,此时五更将过。看着围着自己的一众军官阿尔哈图更是悲从中来,想自己这十数年的征战何时有过如此凄凉,但眼下明军逼城,仅靠数百残兵断然无法抵挡。
身上的伤已经不重要了,阿尔哈图强忍着振作了起来命令众人准备突围,明军若要攻城怎么也得等到天亮。他需要抓紧时间。
所有的后金士兵都开始收拾行囊马匹,因为巨大的伤亡所以现在的金州城内剩下的人可以说最少也是一人一匹马,为了避免明军提早哪怕是一刻发现,后金连火都没敢放,阿尔哈图命令众人饱食之后便命令部下打开城门。
城外负责监视的明军属于辎重营和工兵营各一哨,自知不敌的明军在城门附近设置了不少的路障,后金士兵刚刚打开城门明军士兵便开始点起篝火,阿尔哈图明白这是在向远处的明军报信,因此顾不得许多当下命令士兵不予理睬,抓紧时间抢出一条通路来。
大队的后金士兵下马冒着明军的箭雨开始清除拒马,挖掉拦路桩,填埋陷马坑。
剩下的后金士兵则跟明军对射起来,但是人数处于劣势的他们只能艰难的反击。
所幸明军的时间并不是很多,半个时辰后后金士兵终于在且战且走中打开了一条生路,扔下近百具尸体后朝着北门狂奔而去。明军也并未追赶,逃走的敌人自有袍泽去收拾,辎重营和工兵营直接上战场肉搏的机会不多,林文龙也有意让辅助兵种见见血,在哨官的一声令下,两哨明军解除了战备欢天喜地的去割首级。而辎重营和工兵营也成为了旅顺营最先占领金州城的部队。
杨振勇已经安排好了所有的事情,他一心想要一雪前耻,此时他和他的甲哨已经等了一个时辰了,但是敌人还没有出现,这让一心想要立功的杨振勇心痒难耐。
金州去往复州的官道有两条,但是明军能想到对方是走比较近的一条,那么很显然对方也想得到。杨振勇很担心自己白等,因此他擅自做主将士兵分成两部,较近的这条由他亲自带领三百人蹲守,另一条路上由副把总带领三百余人蹲守。
此时的林文龙并不知道杨振勇并没有按照计划将全部的兵力放置在较近的路上,此时的他正在朝金州城进发。
而此时的阿尔哈图正带着二百多战兵和四百多包衣阿哈朝北疾驰。
“停。吁~~~”在岔路口阿尔哈图命令士兵停了下来。旁边的部下不时紧张的朝后看看又看看他。
阿尔哈图在两条路上来来回回走了两遍。
“主子,快走吧,明军追上来就不好走了。”一个牛录额真急道。
“是啊主子,快撤吧。”其他的部下纷纷附和道。
后金说到底依然带有强盗团伙的性质,虽然建立了政权但是本质上并没有多少改变,后金的强大绝大多数是明朝将领的心理因素罢了,等到明朝的敢战之士被坑爹的上司卖的差不多之后后金才真正的完虐明军。
“这条路上有掩盖过的痕迹,虽然做的很好但是细心发现还是能察觉出来的。我们走这条路。”阿尔哈图说完当先拍马而出。后金所选的路正是杨振勇所在的这一条,六百多后金士兵骑着战马带着求生的欲望朝前冲去。
“这金州城也别有番景致啊。”此时的林文龙已经快马赶到了金州,站在了城头,飘扬着的日月金龙旗让人看起来是那么的赏心悦目。
旅顺营严明的军纪也让金州城内的老百姓放下了不少的警惕,明军再怎么也比后金强,而且这支明军是最近数月以来名震辽南的旅顺营。老百姓很朴实的认为杀鞑子的就是好汉,不强老百姓东西的就是好兵,恰好旅顺营两样都是百分百。
“是啊,我大明河山如此壮阔,岂能容区区异族染指。”
林文龙笑着看向旁边的张庆贤:“公公此豪言当记耳。”
“哈哈哈。”张庆贤也是豪情大发,扯着自己的公鸭嗓子说道:“咱家虽然入了宫,成了公公,但是咱家也是大明的公公,咱家入宫之前可也是会武的,最崇拜的就是前宋的岳爷爷和本朝的戚少保。来日直捣黄龙咱家也要和林将军并肩杀敌,饮一饮这匈奴血。”
“卑职等同所愿耳。”身后的郭琪和姜大成二人也是看的听得气血上涌,热血沸腾,杀敌报国,直捣黄龙,大丈夫方如是,张庆贤说完之后二人也忍不住高声喊道。
几个人相互对视,片刻后都哈哈大笑起来,爽朗的笑声传出了很远。
“大人,鞑子来了。”等的正着急的杨振勇忽然听到传令兵的消息后顿时一喜。
“命令众将士备战。你去传令让李良宝带着人马迅速赶来回合。”随后没等哨兵回话,迫不及待的杨振勇下达了作战命令。
当阿尔哈图和杨振勇互相看到对方的时候都是一惊,阿尔哈图惊的是明军居然有埋伏,站在最前面的几个人里有一个赫然就是昨日功上城头斩杀镶红旗甲喇额真的明将,杨振勇惊的是对方的兵力比自己多出一倍,而且还都是骑兵。
明军前面有一条三米宽壕沟,虽然因为时间的关系挖的不是很深但是足以挡住冲锋的骑兵,再配上拒马让阿尔哈图不得不放弃冲过去的念头。
双方开始了短暂的对峙,后金的士兵除了留下几个看马的之外其余的全部下马结阵。
面对明军的枪阵后金士兵纷纷取下盾牌,一手持刀,不少人还对着空气狠狠的挥舞几下。
明军可以等,但是阿尔哈图等不起,他不清楚后面的明军多会儿可以追过来,所以他不能等,鼓手狠狠的挥舞着鼓槌敲响了进攻的号角。
甲总内有一个专门的弩兵队,此刻被调到前面,三十支钢臂弩失一轮激射便能夺走几条后金士兵的性命。
走在最前面的战兵用盾牌护住周身要害,露出眼睛仔细的盯着明军的动作。明军设置的防线并没有多少纵深因此后金士兵很快便冲到了拒马面前,带头冲锋的牛录额真顶着伤亡指挥部下将拒马搬开。
明军的弩兵撤后,枪兵整整齐齐的向前跨了一步然后第一排将长枪放平。后金士兵大部分都是刀盾短兵,所谓一寸短一寸巧,只要近了身长枪的战斗力比匕首好不到哪儿去,这是大部分后金士兵的想法,特别是正红旗的战兵很多人的眼中已经带上了灵动,不时的挥舞下盾牌然后发出一声怪叫给自己鼓气。
明军士兵沉默着一动也不动的盯着对面耍花的对手,杨振勇更是气定神闲,经过数次的演习他已深知枪阵在这种狭窄地形的正面冲突中所带来的可怕威力。
明军士兵冰冷的眼神让正对面的后金士兵感觉到了不小的压力,任凭他们如何动作对面的甲兵一直都是像在看死人一样看着他们,这种感觉很快就化为了担心。
阿尔哈图看着有点畏缩的勇士心里暗暗着急,于是亲自轮起了鼓槌,全军冲锋的鼓声响起后最前面的后金士兵大吼一声便盯着盾牌冲了上去,这个举动带动了所有列阵的后金士兵。
数百人犹如巨浪一般狠狠的向着面前薄弱的明军枪阵拍了过去。
“刺。”站在第一排最左边的乙哨哨官王华昭用尽所有的力气喊出了这个字。
第一排的五十多个明军排的满满的,五十多杆长枪狠狠的递了出去,虽然后金士兵已经尽量的小心并且散开,但是每个人依然要面对最少两杆长枪的突刺,仅仅一个照面冲在最前面的二十多个人便为之一空,大部分人当场气绝,少数几个没有当场战死的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倒在地上哀嚎。
这种想象再次上演,后面的后金士兵有点发呆,镶红旗的士兵多少是有点心理准备的,但是正红旗的战兵已经蒙了,冲锋在前的一般都是老兵,都是战斗经验最为丰富也是最为勇敢的老兵,但是一下就阵亡了二十多,这让很多人不敢相信也无法接受,正在冲锋的后金士兵的劲头猛然间就被硬生生的打断。
王华昭在甲总内的武力值次于李良宝,很多人也都认为甲哨要比乙哨强很多,但是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王华昭作为乙哨的哨官一心想要争一争,军人能争的除了武力便是军功和首级,眼下这种情况他当然不会错过。
“第二排前进,刺。”第二排的五十多个明军向前一步想也不想,本能的超前刺了出去,就像训练的时候一样。
这次倒下去了更多的后金士兵,不少人还在震惊中便被长枪捅进了肚子,阿尔哈图残存的二百多个披甲兵被明军两拨突刺之后就没了两成多。
剩下的后金士兵终于反应了过来开始推搡的后退。
正在击鼓的阿尔哈图发觉安静了不少转头看时便再次看到了昨晚的那一幕,数十个后金战兵痛苦的捂着伤口,明军就像冷漠的机器一样将长枪狠狠的刺向前,然后手上一转,抽出,接着大金的勇士便成片成片的倒下,这种情况不仅让普通的士兵惊呆了,就是他也看的心里发凉。
阿尔哈图内心的动摇愈来愈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