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哈图骑上亲兵牵过来的马朝着城门走去,身后跟着两红旗剩余的战兵,怀着无比的自信。
此时明军已经在城头上占据了数个阵地,源源不断的明军正从云梯上跃上城头,杨振勇已经将临时组建的丁哨也派了上来,丙哨的甲队依旧在盾牌手的掩护下撞击着不堪的城门。
后金的守将虽然内心恐惧但是迫于军法依旧率领亲兵顶了上去,甲总甲哨的哨官是从靖远堡便开始跟着林文龙的老人,叫做李良宝,是沈阳人,此刻也已经带着护卫杀上了城墙和后金守将大战在了一起。
今年三十岁的李良宝是沈阳卫出了名的刺头,他的长官对他并不是很待见,但是因为勇武非凡,所以李良宝的官职一直很尴尬,打了十年仗首级捞了不少但是却始终在总旗的位置上卡着上不去。
沈阳之战是属于张刚麾下,溃败逃亡的途中碰到了林文龙的队伍于是便加入了靖远堡,后来因为作战勇猛被提为什长,林文龙身为后世人,骨子里的平等观念和这个时代有明显的差异,但是却让追随他的士兵感觉到了浓浓的尊重和感动。
李良宝很快便被提拔为队官,这让一直被穿小鞋的他发誓要好好的追随林文龙,旅顺战役后李良宝凭借着自己出色的战功成为了甲总甲哨哨官,在大明兵部的备案上已经是一名千户官了。
当明军士兵不断的杀上城头却被不断的砍下来之后这个三十岁的辽东大汉怒了,一把夺过一面盾牌顶着砸下的木石便往上串,很快便为后续的明军打开了一片空间,这让杨振勇看的很欣慰。
后金的守将看到之后不得不迎着头皮杀了过来,明军将领太过悍勇,他看到已经有十几个后金的勇士惨死刀下,而且明军一旦立稳脚跟那再赶下去就不是那么容易了,这对士气也将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杀的正爽的李良宝看到杀过来的后金将领也是一喜,仿佛看到了军功和首级朝着自己扑了过来,反手砍翻一个偷袭的后金士兵后便抡起大刀冲了过去
双方的将领很快就拼杀在了一起。猛一交手,两把长刀撞击出刺耳的声音,后金的守将蹭蹭的退了三步,很明显不是对手。
李良宝趁机而上一把厚背长刀虎虎而下,敌将只能勉强自保,附近的明军士兵看到之后士气大振,嗷嗷叫的扑向了自己的敌人,一时之间局势对于后金来说很是不利。
此时城墙上陷入了混战,后金守将伙同亲兵围攻着李良宝,其余的士兵正在捉对厮杀,已经没有人在管被撞击的城门的明军。
当阿尔哈图赶到的时候明军的防线已经连城一片占据了半面城墙,双方正在激烈的争夺着城楼的控制权,后金的守将此时正吊着胳膊指挥着手下的士兵不断的冲上去,明军的将官异常凶悍,仅仅十几个回合便砍伤了他的胳膊,身边的亲兵更是死伤殆尽。明军在军官的鼓舞下正对着结阵自守的敌人发起潮水般的进攻。
“这些镶红旗的废物。你带着你的人去把城们堵死,其他的人给老子上。”阿尔哈图随手指了一个跟在身边的牛录额真,剩下的后金士兵则朝着城墙冲了上去。
后金的援兵赶到让后金士兵士气大振,就连受伤的守将都重新握了一把战刀冲了上来。
增援上来的后金士兵都是战兵,甚至还有四百多披甲兵,又是生力军。明军顿时感觉到吃力起来,不少新兵一个照面便惨死。
李良宝看着怒目圆睁,朝着刚才的手下败将冲了过去。李良宝的目标就是战功,只要能第一个拿下金州城那么他就有很大的机会成为下一个把总,成为旅顺营的高级武官。
双方在狭窄的城头上进行惨烈的厮杀,但是由于明军已经鏖战了一个时辰明显处于下风,虽然明军展示出了无与伦比的勇气但是战线依旧节节后退。
“林将军,快派援军啊,快啊。”原本满面春风的张庆贤在看到明军攻击受阻并且开始后退之后便开始着急,此刻看到杨振勇并未有增援的意思后边转过来朝着林文龙催促。
林文龙静静的看着城上双方的战况,意识到自己失态的张庆贤也不甘的安静了起来。此时负责破坏城们的明军也在盾牌手的掩护下重新撤了回来,城门已经被封住,再多的撞击也都是徒劳的。
杨振勇再次狠狠的一挥手,明军的队列中又冲出一哨士兵朝着金州城冲了过去,同时剩下的弓箭手将已经疲惫的袍泽替换了下来,朝着后金所占据的城墙集火放箭。
后方的林文龙皱了皱眉头,战斗虽然不到两个时辰但是杨振勇太想表现自己已经打成了添油战术,这种明显上头的举动对明军很不利。
城上的双方也正如林文龙所预料的一样,明军虽然有增援上去,但是在狭窄的空间里已经疲惫的战兵并无法及时被替换,相反后金的生力军却依然生龙活虎,而且阿尔哈图将最能打的老兵放在了最前面,这让明军的阵线更加危急。
看到这里林文龙没有再看下的兴趣,旅顺营的第一战虽然没有败但是也没有胜,再打下去林文龙很担心新兵的韧性:“退兵吧。”说完三个字后林文龙便拨转马头向大营走去。
当鸣金声响起的时候杨振勇猛的掉头看过去,却只看到了林文龙的背影和已经开始后撤的大旗,他明白自己太冲动了,“弓兵掩护,撤。”他艰难的吐出每一个字,恨恨的看着城上飘着的敌军战旗。
明军还是战兵开始结阵抵抗红了眼的后金士兵,以掩护袍泽撤退,城下的弓手更是毫不吝惜臂力,将箭矢如泼水般送上了城头。
后金守将眼看自己代罪立功的机会到了再次拎着大刀冲了上来。
双方在城头爆发了自开战以来最为激烈的鏖战,明军为了撤下去更多的人,后金则为了留下更多的人。
李良宝手中的大刀已经布满了细小的缺口,身为旅顺营的军官在这种时候必须坚守最后一道防线。身上的铁甲已经有数个地方破损,左肩上还扎着一支箭,但李良宝依旧如武神下凡一般稳稳的站在第一线,大刀一挥一扫中总有后金士兵命丧。
眼看逃出生天的明军越来越多阿尔哈图的眉头皱了起来:“对面的明将是个勇士,你们去把他首级取回来。”身后的壮达立即领命带着几个白甲冲了过去。
当李良宝把刀从数次败在自己手下的后金守将的身上抽出来时便看到气势汹汹冲过来的白甲兵,身边的亲兵大惊失色,李良宝此时已经多出负伤,又鏖战了许久,想要挡住数名建奴的白甲精锐显然有些吃力,于是纷纷驾着大呼小叫的李良宝朝云梯撤去。
看着突入自己部下群中大杀特杀的后金白甲兵李良宝自是极力挣扎,但是此时的他已经是强弩之末,被亲兵在腰间绑了绳子一脚踹了下去。
“大人记得替我等报仇,来日给卑职上柱香。”落在地上的李良宝被撤下来的明军迅速的背起超后方狂奔,他死死的盯着城头,看着朝自己喊话的亲兵,这个辽东大汉无声的哭了出来,这些都是他的兄弟袍泽,他还记得第一次旅顺之战的时候他就是他的亲卫,虽然相处时日不到一年,但是在林文龙潜移默化的影响下没有一个人可以轻视这段袍泽情谊。
杨振勇脸色铁青的看着城头不断被杀的部下,从撤退开始,短短的一柱香的时间内最少有两个队的明军阵亡在城头,这让他脸上感到火辣辣的疼,赤裸裸的羞辱,相比起沈阳时的杨振勇,此时的他有点不能接受这样的失败,看到被部下背回来的李良宝杨振勇也只能将不甘咽回肚子里,甲哨是甲总里老兵最多的一个哨,达到五成以上,也是旅顺营里老兵最多的一个哨,可是眼下已经被打残了,活下来的不到一半。
“找副担架,抬李哨官下去养伤。”
身边的士兵很快将失血过目几近昏迷的李良宝抬了下去。
“大人,将军已经走远了。”身旁的传令兵小心翼翼的提醒了一下杨振勇,在后金士兵的欢呼声里旅顺营的背影显得有些凄凉。
阿尔哈图站在城头看着远去的明军,他不像其他的士兵那样兴奋认为成功的守住了金州城,看着墙边那个在最后时刻希望可以证明自己并不是懦夫的镶红旗甲剌额真的尸体,阿尔哈图感觉并没有那么简单。如果说战前他还有所轻视那么经过不到两个小时的激战虽然明军退却但是依旧让阿尔哈图感觉到旅顺营的战力很不简单。
两红旗经过连续的大战至今元气没有回复到去年辽沈之战时的水平,大部分的披甲兵都远远没有达到辽沈之战前的实力,但是明军仅仅依靠数百人便能攻上城墙,并且将镶红旗压着打,这也绝不是随便一支明军就能做到的。
阿尔哈图作为代善最信任的人之一,并不是一个只懂得砍杀的莽夫,相反他的经验和智谋与他的武勇同样出色。
“有意思,这支明军果然是支劲敌。”看着渐渐消失在视线里的明军军旗,阿尔哈图的嘴角露出了邪邪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