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旅顺城内高涨的士气相比后金营寨内一片惨淡,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大家都清楚旗主此时的心情有多差,没有人愿意在这个时候触霉头去,特别是在清点完损失之后一向以仁慈的岳托都大发雷霆,为此已经有两个倒霉鬼的脑袋被挂在了营门上。
中军大帐内的气氛压抑非常,岳托面色凝重的盯着挂在墙上的舆图,整个大帐内叶落可闻。
“安巴灵武。”
“奴才在。”正低着头忐忑的安巴灵武是镶红旗的甲剌额真,攻城中损失战兵中以他手下的牛录最多,听到岳托的声音顾不上心疼立马应声道。
岳托转过身来,众将肃然,仿佛站的更加笔直。
“这两日你损失了多少人。”岳托面无表情的问道。
安巴灵武对这个数字早已滚瓜烂熟,当下便说道:“回主子的话,奴才手下损失了一百二十披甲战兵至于无甲战兵已经没有了。现在最多的一个牛录披甲战兵都不够十个。”
岳托的眉毛不由的跳了跳,他这次一共带了一千六百多的战兵,两天下来光一部就折损三百多人,几乎跟打废了差不多。
“损失了多少人从辅兵里给你补多少人。怎么安排由你自己定。我军攻城器械已经损失殆尽,明军你负责督造,所有人不管是阿哈还是旗丁都听从你的调遣。必须要在一天之内造出足够多的器械,实在不行给那些汉人工匠吃顿饱饭。”
安巴灵武大喜过望,“奴才谢主子厚赏。”随后喜滋滋的站到了队列里,虽然辅兵肯定不如战兵但是只要稍加训练再见点血那就是合格的战兵,而且在接下来的攻城里他手下的牛录都将忙着整合新兵不需要出多少力气参与攻城战。
“巴克什。”
“奴才在。”年过四十的巴克什是镶红旗内公认的智将,也是岳托最为信任的亲信,统领着整个镶红旗最为精锐的旗主卫队。
“明日你去劝降旅顺城内的明将,此人出身低微,辽沈之战后才被南明的皇帝提为游击。且年岁不过十八。能降我大清最好,若是不降也要稳住一日。”岳托郑重的嘱咐道。
“奴才领命!”
“嗯”随后岳托又对众人说道“额驸李永芳的一千战兵明日傍晚便能赶到旅顺城外,介时我军将对旅顺城内的明军形成绝对的兵力优势,明日各部整顿兵马,若明军不降则后日一举踏平旅顺,以复我镶红旗之名。”
”末将领命!“众人齐声答道。
第二日刚刚用过早饭巴克什便带着两个护卫前往旅顺城,此时的旅顺城内也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不时的有几个夜不收将侦察到的敌情通过旗语传递给城头接着传给林文龙。
当巴克什来劝降的时候林文龙略微感到意外。
旅顺经过两天的血战虽然明军获得了大胜,但是将士们都很清楚敌人绝对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的,敌军依然有着一定的兵力优势。
对于新兵来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就算是一部分老兵在经过一晚的沉淀之后也有些人情绪紧张。但是现在既然敌人派人来招降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说明明军的战力让对方觉得无法轻易拿下,敌人的士气已经开始变得低落,只要再赢上一两次那么旅顺的战局基本就可以确定是一场胜利了。
于是林文龙急忙命人请来了张庆贤旁观,随后升帐,队官及以上的军官都到场站列两旁声势雄壮颇有气势,林文龙相信消息传递出去之后有经验的老兵可以嗅出很多东西从而让新兵打消很多顾虑。
巴克什带着护卫从容的走到大堂中间抚胸行礼:”大金镶红旗旗主麾下护卫统领巴克什见过明国林将军。“
林文龙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巴克什,他的汉话虽然声调有点怪异但是众人都听的很明白,”念。“
身旁的曹子安接过信便开始摇头晃脑的念了起来,信上的条件可谓丰厚,旅顺营上下的官兵不仅不需要交出任何东西,还可以直接被抬入镶红旗内成为旗丁,技艺好的战兵甚至可以直接成为披甲兵,岳托更是允诺如果林文龙可以降那么可以仿照李永芳事。
听到此处林文龙不由得想到了后世看到的马脸格格,没有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见主将都开始发笑厅中得军官也不再憋着自己。
等到曹子安念完之后大厅中的笑声已经是此起彼伏,笑声中尤其是那阵尖锐的笑声尤为痛快。
林文龙左手轻轻的压了压,等到众将的笑声停下之后林文龙才冷着脸问道:“你还有什么遗言?”
巴克什脸色有些愠怒:“林将军不为麾下千余将士考虑考虑么?我大金自崛起以来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且我大金以武立国,将军若能归降必定前途无量。如若不然旅顺城破则鸡犬不留。”
一番话让厅中的军官听的非常愤怒,有几个急性子的队官甚至抽出了刀要冲了上来,被林文龙用眼神所制止。
“城破之后鸡犬不留?”林文龙站了起来走到巴克什的面前,用手环指,确保包括了每一个军官之后咬牙切齿的问道:“你问问这屋里的所有人,也问问你自己,抚顺被攻破的时候留下了什么?开原铁岭被攻下的时候又留下了什么?这里那个人与你们东虏没有血海深仇?想让我们放下手中的刀,可以,除非你们建奴没有任何一个男人活着包括小孩。”
“拉出去斩首示众。”
早已眼红的军官里冲出几个人把巴克什押了起来。
巴克什没料到一向以礼仪之邦自称的南明会做出这种事:“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我乃大金使臣,大金使臣。你们南明就这点气度么?”巴克什瞪着眼睛大声嚷嚷,他虽然打了数十年战对于生死早就看透,但是他并不愿意如此窝囊的被杀。
张庆贤本来好整以暇的看着这出戏,但是他是皇帝的家奴,时刻在乎的便是皇家,听到巴克什的嚷嚷之后也觉得有些道理便朝着林文龙问道:“林将军请慢。”
“等等。”听到张庆贤的声音林文龙叫停了正在往外拖巴克什的部下然后对着张庆贤说道:“公公请讲。”
林文龙的态度也让张庆贤略微感到不好意思再想想昨天收获的那些首级便更加觉得心虚,但是还是小心的问道:“咱家也不是要干涉林将军的决策,只是两国不斩来使咱家也确实常听,如此是不是让圣上难看?”
林文龙呵呵一笑:“公公多虑了,想他建州女真原本隶属我大明,之前更是赖我大明才得以全族幸存,如今却恩将仇报犯我边界杀我子民。区区蛮夷判奴而已,如何可称一国。”
张庆贤以手抚额:“如此是咱家失言了,谢林将军提点。”随后一脸怒色瞪着巴克什,操起公鸭嗓子朝几个押着巴克什的军官大喊:“还愣着干嘛,给咱家拖下去,将这个该杀的鞑子斩了。”
几个明军哈哈大笑的将巴克什拖了下去,巴克什虽然没有料到会发生这种情况,他也不甘心就这么结束了自己的一生,但是巴克什也是个不怕死的人,依旧昂然的说道:“旅顺小城岂能挡我大金兵威,来日在九泉地府静候诸位。”
可以充当使者的大部分都是胆大沉稳之人,巴克什带来的两个卫兵从始至终不发一言,林文龙淡淡的看着他们说道:“回去告诉你们主子,谢谢他送来祭旗用的头颅,我林文龙就在这旅顺城内等你们建奴来送头。”
巴克什带来的两个卫兵都会一点简单的汉语:“林将军的意思旗主自会知道。但是可否让我们将尸首带回去安葬。”
林文龙不耐烦的挥挥手:“等岳托再来之时本将自会奉还。”
两个后金卫兵听后自知要不回尸首便不再强求:“来日交战之时吾等再向各位讨教。”
旅顺营的众将都哈哈大笑,大家现在士气高涨战意强烈,卫兵临走撂下的话自然就成了笑话。
林文龙留下了几个把总和骑兵哨的哨官,张庆贤一看便明白,意味深长的问道:“林将军有何打算?”
林文龙还以一笑:“明天过后可能要劳烦张公公替末将写下请功的折子了。”
两人对视片刻同时大笑,几个留下来的军官自然不能拂了自己上司的面子,欢快的笑声让门口路过的巡逻兵都不由得侧目。
当日傍晚李永芳到达不久后林文龙收到了夜不收传来得情报,额驸李永芳带着一千骑兵赶到了旅顺城外,岳托并未掩饰援军到来得情况。
林文龙召集了旅顺营所有的战斗军官,张庆贤自然旁听。
在分析了局势之后大部分军官面色都变得凝重起来,根据情报后金的战兵原本已经不足四百人,而旅顺营战死的士兵中没有甲胄保护的辅兵更多一点,但是有了这一千战兵的加入之后后金光战兵的数量就达到了一千四百人,这已经接近旅顺城内所有士兵的数量了,而后金方面还有将近两千的辅兵。
“林将军,敌人的援兵到了,那接下来旅顺是不是有危险?”张庆贤在旁边焦急的问道。
林文龙微微一笑:“公公不必焦虑,鞑子若想再攻旅顺必须有足够的兵力,镶红旗在辽南的兵力在达春攻打旅顺之时便被抽调一空,岳托到了海州之后忙着巩固后金的统治这才让后金在辽南的力量勉强够用。”
林文龙拿起自己精心打造的指挥棒一直旅顺接着大声说道:“但是这两日以来我军战果在千又五百左右,这对镶红旗来说是个很大的打击,他们已经没有多少力量可以动员,之所以没有撤走无非是等待援军罢了。而李永芳的这一千战兵想必就是被岳托寄予厚望的援军了。”
“唔,看来这也早在林将军的预料之内,那咱家就不再多说了。”听到林文龙的保证张庆贤也没有那么担心了,虽然发现自从自己来了旅顺之后貌似胆子也大了不少。
林文龙的部将自然更不担心,对于他们来说和后金的血海深仇远不是几颗首级便可以抵消的,他们不害怕战斗不害怕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