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汗，我不明白，这次努尔哈赤不过就带了三个旗就算再加上科尔沁部兵力也不过四万多人，可是我们为什么一退再退？我蒙古勇士的战马不应该总是把屁股对着敌人撒欢。”
面对哲图的质问林丹汗却依旧嘴角含笑的擦拭的手中的弯刀。
在这顶黄金大帐中围坐着不少蒙古首领贵人，连日的撤退让所有人的心中都憋足了气。
蓝天白云下巨大的营地升起无数道炊烟，林丹汗想尽办法集中了他能集中到的所有人马。
“大汗，您倒是说句话啊，努尔哈赤欺人太甚，一个多月以来已经屠灭了十三个小部落了，您是黄金家族的后裔，是成吉思汗的子孙，也是我蒙古人的希望，大汗，长生天的子民等待您的拯救啊大汗！”
“是啊大汗，这么退下去勇士们都已经有所怨言了。”
帐中诸人纷纷附和，反正首领可以选择不冲在前面，后金一路而来不仅屠族灭地更让他们损失了大量的丁口牛羊，甚至有不少没跑掉的小部落举族投降，这才是让所有人真正担心的。
终于林丹汗满意的看着擦的透亮的弯刀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努尔哈赤现在到了什么地方？”林丹汗将手中的黄金弯刀插回刀鞘问道。
哲图立马来了精神抢先回答道：“回大汗，一刻钟前探子来报努尔哈赤和科尔沁的联军距离此处不足三日路程，不过算上探子的路程此时恐怕不足两日了。”
“嗯。诸位首领想必很清楚，明军在辽南取得的诸多胜利，仅凭几千人便屡屡重创女真人，若不然努尔哈赤不可能只带三个旗就出来，我大蒙古如今控弦之士四十万岂能畏惧这些白山黑水中出来的女真野人？”
“而且明皇有意从宁远一带发起进攻，以辽南的林文龙和更东面的毛文龙牵制，一举击溃那些蛮子。”
帐中诸人听到此处一个个喜形于色。
“如今努尔哈赤已经深入草原千里，虽然灭了不少部族但是他们只有四万多人，就算那些加上投降的小部落，让科尔沁把女人孩子都派上战场能拿得动弯刀的也不过六万人罢了。”
“而我们现在仅仅披甲的勇士就超过了十万人。”
当然这种所谓的披甲绝大部分都是臭烘烘的不知道传了多少辈的只剩下层皮的皮甲，很多人甚至已经退化到连箭头都是骨制的水平了。可是这种情况下没有人不长眼的想起这个事情。
十万披甲对上不足六万的敌人其中还最少有两万是拿刀都费劲儿的老弱，
如此鲜明的对比让所有人的呼吸都变得沉重，配合着外面战马的嘶鸣声显得更加让人亢奋，这是一雪前耻的好机会。
看着一个个神色亢奋的首领部下林丹汗很满意，他接着说道：“虽说努尔哈赤带着战斗力最为强大的两黄旗，但是他们以往的取胜不过是凭借着精良的刀箭和甲胄，还有一些可耻的背叛了长生天的蒙古人去为他们带路，突然袭击，以多打少。但是此次本汗故意后撤就是为了断绝这种可能。”
“草原是蒙古人的草原，是受着长生天庇护的我蒙古人的草原，一千多里地他努尔哈赤找谁能给他提供内应？是我最为忠实的鹰犬哲图将军吗？”
帐中的诸人听完哈哈哈的笑了起来，哲图手里握着林丹汗最为信任的一个万人队，从一个牧马人凭借着实力和林丹汗的提拔一步步的成为最受人敬重的万夫长之一，若说哲图会叛变根本不会有人信。
哲图也是心思灵敏之人，当下起身抚胸行礼说道：“大汗，哲图手中的弯刀和利箭已经准备好了，只要您一声令下保管给您猎回一头最大最肥的野猪王。”
“哈哈哈哈哈。哲图将军说得好。”林丹汗笑着挥手示意哲图坐下。接着话锋一转厉声说道：“从即刻开始喂饱你们的马匹，擦亮你们的弯刀，准备好你们的箭矢，我们就在这里为努尔哈赤和科尔沁的联军准备好他们的葬身之地。”
“谨遵可汗令。”诸人纷纷起身大声回应道。
林丹汗也满意的点点头，他自信此次诱敌深入必然有所成功，他是长生天的儿子，他的智慧和计谋必然受到长生天的青睐和庇护。
“额勒郭。”
“可汗。”这个林丹汗身边一直以为默默无闻但是却掌握着林丹汗的亲卫的蒙古将军直到此刻都是面无表情，与帐中诸人显得分外不同。
“你率领你的万人队保护所有的女人孩子后撤，要力保他们无恙。”
“谨遵可汗令。”额勒郭施完礼后默默的坐下继续对付着眼前的酒食。
但是其余大部分人却是心中一紧，没有女人和小孩的部落就是无根之萍，这样一来相当于后路被断，但是此刻却又不敢公然反对。
很快各个部落的蒙古人开始准备起来，女人小孩儿和老人在额勒郭的万人队的护送下像更深的草原退去。一个个蒙古汉子此时都怀着乐观的心态准备着即将到来的大战。
首领们此时也一改往日的吝啬，大把的赏赐和大量的酒肉纷纷赏了下去，并配合上种种宣传，早已经憋足了劲儿的蒙古汉子们士气高涨，一个个嗷嗷叫的要砍下谁谁谁的脑袋。
皮岛，东江总兵、平辽将军府。
陈继盛急匆匆的闯了进来，将手中的信件呈上后神色沉重的说道：“毛帅，汤站丢了。”
正准备查看军情报告的毛文龙微微一惊：“有云呢？”
毛有云是最开始跟着毛文龙的一批家丁，后来积功升至守备，麾下三千余人中更是有五百披甲，这在整个东江军中都算的上排的上号的精锐，因此此次被毛文龙委以重任驻守在一线的汤站，护卫险山左翼，为镇江屏障。
但是汤站此刻失陷严重影响了毛文龙的计划。
“战死了，三千人，只有四个人逃出来，据回来的士兵说毛守备力战晕厥，被建奴活捉了，建奴试图劝降，但是毛守备怎么可能投降，于是建奴用铁链把他绑在城楼柱子上活活烧死了，回来的兄弟说有云兄弟至始至终都在大骂建奴，让大帅发兵为他报仇。”
毛文龙感觉很难受，毛有云原名是什么已经没有谁记得了，第一次打下镇江后就成了毛文龙的家丁，敢打敢拼，是一员不可多得的悍将，但是毛文龙此刻顾不上悲伤。
地图上汤站那面代表大明的旗帜被拔掉换上了后金的小三角。
“汤站一丢险山的侧翼就暴露了，阿敏还能直接攻打镇江进而威胁义州，这样一来大军就危险了。”
“大帅所言及时，阿敏派了五个牛录突袭拿下汤站之后便猛攻镇江，幸亏刘义拼死抵抗方才保住，但是久守必失，末将担心这么下去对我军相当不利啊。”
毛文龙的手顺着地图急速的划过最终停留在了义州，“本将记得前段时间来投奔的李果木和牛德柱二人麾下还有两千精锐还没有打散整编现正在义州补充，情况如何了？”
“回大帅，义州储存的军械足够将他们重新武装完毕，并且再补上一千人，绝对是一支奇兵。”
“好，速去传令，让其支援镇江，并且不惜一切代价夺回汤站。告诉刘义只要镇江不丢就是大功一件。”
一旁的幕僚快速的将命令写好，随后盖上毛文龙的东江总兵官印之后被急速的下发下去。
虽然做出了安排，但是毛文龙依旧忧心忡忡，坦白的说他内心并不想在这个时节跟后金正面的打一场硬仗，虽然东江的兵力要比辽南多出不少，但是与辽南的精兵路线不同，五万东江军良莠不齐，全军加起来的披甲也不足万人，这还是在辽南的大力支持下才有的结果。
在辽南林文龙把大把的钱撒了出去买粮买铁买设备，还能从日本运来的银子粮食以支撑庞大的军备开支。而且相比于东江辽南的百姓想跑到明军的控制区相对较难，因此辽南面对的压力要比东江小的多。
此时的东江军民加起来足有三十万众，而且大部分是青壮，对于粮食的消耗简直到了恐怖的程度，而且后金兵力无法做到全面封锁因此直到此刻依旧有老百姓不断的跑过来投奔然后上船被送到一个个海岛上。
为了供应数十万人的吃喝毛文龙想尽了办法，几乎把能触及到的海岛上能种粮食的地方全利用上了，而且频频以上国姿态强硬的要求朝鲜提供粮食甚至强占了朝鲜的几座城市，这让朝鲜君臣苦不堪言，投降派更是借机挑拨离间制造事端，让东江本就艰难的筹粮之路变得更加艰难。
对于毛文龙来说最好是在秋收之后再打，但是战争的主动权此时依旧被努尔哈赤牢牢掌握，虽然相比于历史上此时的后金八旗损失更为惨重，但是无论是屡屡取得大胜的辽南还是和正蓝旗或者镶蓝旗打的有来有回的东江都无法独自面对后金超过三个旗的精锐的全力进攻，更何况辽南在将两千精锐派到日本之后更是显得兵力不足，这一点从辽南的对峙就能鲜明的看出来。
陈继盛看着地图前一言不发的毛文龙也很是心急。辽南自己都要面对三个旗的进攻肯定分身乏术，东江虽然只是面对一个镶蓝旗，但是这个镶蓝旗是历史上那个镶蓝旗的加强版，在阿敏的大力动员后在险山汤站一带的镶蓝旗披甲就已经超过了八千人，无甲兵也已经超过了万人，再加上数量更多的包衣阿哈和降兵，陈继盛怎么也想不出阿敏是怎么从黑山老林里整出了四万多人。
这个数字换以往足以让毛文龙果断的撤兵，但是此刻努尔哈赤亲征蒙古，辽南硬抗三个旗，东江坐拥五万之众却挡不住一个旗那整个东江都将陷入极大的被动，就连哭穷都会沦落到一种异常尴尬的局面，东江不是辽西将门有着大把的资源和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整个山东都在盯着东江，弹劾的奏疏都快把兵部和内阁给埋了。
“看来我必须要亲自出兵了。”良久之后毛文龙下定了决心，既然躲不过那就好好见见真章，五万对四万，毛大帅准备豁出去了。
“继盛，你去将岛上的五个营全部集结起来，并且传令各岛接到命令之后除了留守兵力外其余所有人前往义州待命，同时派人与辽南的林帅联系一下，希望他可以支援部分军械。”
陈继盛一脸肃穆，问道：“大帅，如此一来我东江就一点退路没有了，若胜还好，倘若失败那陆上一年之内都不可能再出现我东江军的旗帜了。”
毛文龙叹了口气，扔下手中代表各方军力的各色小旗：“但是我们没有选择，这一仗不打不行了。”
显然陈继盛也知道原由，但是依旧不甘心，东江镇从一无所有的到如今的规模，从二百兵丁到如今的五万之众，经历过多少大战，目睹了多少悲壮和牺牲才能有如今的局面。
“大帅，三思啊。建奴虽然仅仅有一个镶蓝旗，但是整个镶蓝旗的兵力现如今比两百旗加起来都要雄厚，仅仅在险山堡一带阿敏就动员起了四万多人，披甲兵丁更是超过万人，我军甚至连兵力优势都没有，更何况很多人仅仅有根削尖的木棍，如此硬拼那我东江军这点家底可能就全完了啊大帅。”
毛文龙摇摇头：“你啊，还是看的太少，这一仗就算拼光了也必须打，大不了镇江义州都不要了，但是必须要打。”
“末将愚钝，请大帅示下。”
看着地图上交错的旗帜，毛文龙微不可查的叹口气问道：“今年林帅那里支援了我们多少粮草军械？”
说到这个陈继盛也是满脸的钦佩：“回大帅，粮食三万六千石，仅仅开战的这个月就已经有两万石了，长刀四千柄，长枪六千杆，箭五万有余，还有火铳二百门都是可打五十发以上不炸膛的那种，甚至铁甲都有四十领。”
“嗯，继盛你下去准备吧，明日一早誓师出征。去吧。”
“这，末将领命。”陈继盛最终没有再多说其他，应了下来。
天启三年四月二十五日，被紧张的气氛笼罩了近两个月的皮岛终于开始动用起全部的力量在毛文龙并不看好的时间里准备与镶蓝旗打一场大决战，不断的有信使从皮岛出发驶向各个驻兵的岛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