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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祭盘王唱盘王歌

第二天,东方刚露鱼肚白,俏百灵就让人叫醒大家。用过苗人准备的早饭,大队人马在厘昆和厘义风的带领下又走了半天,越过两道宽有几里的森林,远远看见前面有一队全副武装的人马气宇轩昂往这行来。

领头的是一个黑塔一样的英壮大汉,大汉黑布缠头,黑衣黑鞋,腰挂虎头宝刀,威风凛凛,其他苗人虽然看着也勇猛不凡,可是和其一比立马就黯然失色了。

“厘虎!你来的正好,你的老对手来喽!要不要现在就打一架啊!哈哈!”走在前面的厘义风冲着对面的大汉打趣道。

厘虎往人群里扫了一回,将目光落在了阿龙脸上,爽朗一笑,道:“阿龙兄弟,你是阿龙兄弟,真高兴能再见到你啊!哼,哼,你小子这些年光往俊里长了,看你这漂亮的小身板可打不过我了呦!哈哈!”

“要不咱再比划几下?我是没你壮,可是你现在娶了小娇娘……那就……是吧……”阿龙一脸的坏笑,引得身边的年轻人也都起哄。

厘虎自豪道:“谁虚谁知道!我先带着兄弟们去巡逻,记得晚上来我家吃饭啊,我那有珍藏的好酒,咱们几个不醉不归!”

厘义风笑道:“你那还有珍藏的好酒?谁信你个鬼!恐怕酒糟都被嫂子拌着米饭给吃了吧!哈哈!”一句话说的苗人大笑,阿龙等人却不知道他们为何发笑。

“小王八犊子!敢在背后埋汰老娘,看老娘不整死你!”一声恶吼从苗兵人群后面传来,这些苗兵像见到猛兽一样,瞬间闪出一条路来,众人顺势望去,一个薄衣艳妇凝眉瞪眼,掐腰叉腿站在那似笑非笑。

厘义风见此,立马满脸堆笑地拱腰跑过去,学那女子的口音,说道:“哎呀妈呀,这才几天没逮到机会偷瞄嫂子,嫂子咋越整越稀罕人呢!哎呀妈呀,老滋润啦!是我们的好山好水整的,还是让谁谁谁整的啊?”一句话又引得大家哈哈大笑,厘虎黑脸发红,作势要打的样子。

“瘪犊子玩艺儿!以后别有事没事就把我们家虎头灌的烂醉,有种找老娘我,整出你蛋黄子来信不信!记住没有?下次再犯,我认得你,我这黑曜箭可不会怜惜你这漂亮的小脸蛋蛋!”少妇嬉笑着往厘义风脸上拧了一把。

“我保证下次再不单叫虎头哥喝酒了,我单叫嫂子你,你敢不敢来啊?”厘义风故意色迷迷地顺势去亲美妇的手。

“好啦,好啦,别闹了,咱们先各自忙去吧,等空下来我叫人去请你们!”厘虎可不愿看着自己老婆和别的男子开起玩笑没完没了。

一阵招呼后,队伍继续前进,宇轩问阿美道:“我见刚才这美妇的装扮和行事与正宗苗人大不相同,似乎不像苗人的样子,也不像昨天见到的外族苗。”

“你算是问对人了,昨天我伺候爷爷和厘昆大叔两人喝茶叙旧,厘昆大叔提到了一个来自北方的民族——肃慎族,这肃慎族和三苗好像渊源很深的样子,其中一个大部落的族长前年将女儿嫁给了厘虎为妻,陪嫁来的是个相当神秘的队伍,等闲苗人都见不到他们。听说肃慎族的楛矢和石砮甚是厉害,令周边部落闻风丧胆,很快就兼并了东胡部落和秽貊部落,称雄东北苦寒之地不可一世。这肃慎美女不仅长得风情万种,本事也着实不小,这才一年时间就协助厘虎操练出一支精锐队伍,使得厘虎在同辈中独占鳌头。至于极北苦寒的肃慎为什么来到湿热的南疆,厘昆大叔猜测和华族的挑衅有关系。对了,听说肃慎族的女人们和男人平起平坐,杀伐决断不让须眉,所以万一遇到肃慎族的女人最好不要把她们当成小女子哦!”阿美说着话,特意瞅了一眼赖皮蛇,赖皮蛇脸一红,做贼心虚似的将头扭向一边。

中午时分,队伍在一片广阔平整的场地前停了下来。这个场地占地足有几十亩之大,正北有座高大的殿堂,这就是臷人正式表演的第一站,盘王殿。

俏百灵在队伍里点了几个骨干人员跟随他入大殿朝拜盘王,以示对苗人的尊重,其余的人按不同的分工各自准备着接下来的表演。因为乾天、宇轩和赖皮蛇什么都不会,干起活来笨笨的不协调,在人群中很是扎眼,又不好放任他们到处闲逛,俏百灵干脆带他们一起进入盘王殿,也算是带他们长长见识。

盘王殿和厚土村的荡魔殿相比要小了很多,但精细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大殿建筑在两丈多高的石台之上,台周四壁雕刻无数图案,有的是像是庆典,有点像是历史,有的像是祭祀酬神,有的像是传说故事,因为不能靠近细看,也弄不太清楚。三层青石台阶直通大殿,台阶上浮雕阴刻细致入微,高台立着一排六根巨木为柱,柱面雕龙画凤栩栩如生,大殿以绿松石镶地,又以红土泥墙,墙面打磨细腻反光,大殿雕梁画栋,上有琉璃黄瓦,阳光照耀金碧辉煌。

有两队苗人青年分列在台阶两旁,第三层高台上有两个苗人吹起巨大牛角号,声音绵恒悠扬,让人不由得肃然起敬。俏百灵示意众人整好衣衫后,神情肃穆恭敬有加的跟着厘昆拾阶而上进入了盘王殿。

一路上乾天三人不敢乱瞅乱看,低眉顺眼跟着进入大殿,到得殿里瞻仰神容的时候,乾天还好,宇轩和赖皮蛇一下楞在了那,要不是后面的人推搡了一把,两人肯定会失态的叫出来。

大殿正北有一座两米高的石台,石台正中有一尊两丈高的坐像,毋庸置疑是大殿里的主神盘瓠王。盘瓠像身着苗衣,长脸尖耳,浓眉无须,自有一种震慑威严,让人莫名敬畏,神像左手抱着一条墨玉雕琢的神犬,神犬栩栩如生,不单单是毛发雕琢的细致入微,就连犬齿上的涎液都似乎要滴下来,坐像右手擎一把开山斧,斧刃寒光闪烁。坐像东西各有一神陪祭,东边坐像和厚土村的荡魔祖师像几乎一模一样,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也是出自同一蓝本,西边的坐像仿佛一整块巨石雕琢而成的美妇,玉色温润,望之如生。

三人看的满肚狐疑,只是此情此景除了表现出无比的崇敬外,也没法去探个究竟。

磕头朝拜间,宇轩瞟见了昨晚见到的厘猛在大殿最西北角正做杂役,心里打定主意,一会要找机会好好问问这人。

俏百灵的祭拜非常虔诚和熟练,焚香、磕头、祷祝、献祭品等仪式完成的甚是娴熟,动作更是隆重庄严,看的苗人都不住点头称赞。

从大殿出来,众人见到的又是另一番情景。莫大的广场上已经是人头攒动,这些苗人好像是突然从地下钻出来的一样,黑压压到处都是。

俏百灵叫人将乾天、宇轩和赖皮蛇三人安排去看车马辎重,又向阿龙耳语几句后就走进广场深处,淹没在人群之中。

日上到巳时,大殿高台上传来十二声震天铜鼓之声,广场的苗民都自觉的撤出广场中心地带,一时间,广场边、山坡旁、屋顶上,凡是高点的地方都站满了人,周遭的大树上更像结满了吊死鬼一样,站了无数来看热闹的人。

突然,广场西北方炸雷一样一阵嚎叫,虽然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依然吓得众人头发根子都硬了起来,急忙循声望去,但见西北方向一群男女老幼且奔且哭喊,惨声震响九霄,再往后望去,一大队赤身裸体的人身狼头怪物拿着锋利的石斧、铜矛正在追赶这帮人,跑在最后面的一个小孩子被领头的白头狼妖一把抓住衣领,看也不看就拋到身后,小孩子还没来的及惨叫就没入狼妖群中,顷刻间小孩子那被利齿撕的破破烂烂的衣服给扔了出来,几只黄头狼妖半尺长的舌头上鲜血淋漓,牙齿上还有小孩子的肉屑,孩子的母亲当场晕死过去,几只狼妖淫笑着把女人拉到一边去撕扯衣服。有胆大的苗民惊醒过来,大叫寨中兵丁,有些老弱妇孺急忙转身就要往家跑,宇轩和赖皮蛇年轻气盛,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人间惨状,仗着自己异术在身,大骂一声:“混蛋,这帮苗人真他娘的孬种!我手中的雷可不是吃素练成的!”说完掐诀念咒运劲催雷,眼看赖皮蛇手中雷光已成,马上就要砸将出去,乾天急叫:“且慢,你们往那边看!”

宇轩和赖皮蛇跃上车辕,手搭凉棚仔细一看,只见盘王大殿屋脊东南角上一只五色神犬傲然挺立,众狼妖似乎比众苗民更先发现神犬,龇牙咧嘴的抬头往神犬望去,眼光中流露出不甘和畏惧。

神犬一声长啸,只吠得太阳全天失色,太阴半月无光。吠声兀自在空中震荡,神犬后足一蹬,利箭一样射向头狼。

此时此刻头狼倒也来者不惧,一声狼嚎,率领众狼向神犬迎头跃起,双方即将短兵相接的那一瞬,神犬身上五色毫光一闪一灭,化作一个英俊威武的年轻勇士,勇士稳准狠的一拳砸在头狼脸上,一颗狼牙带着破空的声音飞了出去。其它狼妖,用爪的拼命挠,用牙的竭力撕,用斧的见缝就剁,用矛的浑身乱刺,用刀的横削竖剁,用锤的砸地成坑,而年轻人根本就没将这些狼妖放在眼里,闪转腾挪间将这些狼妖一一打倒,头狼发狠跃起来居高临下准备来个致命一击,一道银弧闪过,头狼已然身首异处,场内外惊呼不已。其实从神犬出现到头狼身首异处也只有一盏茶的功夫,众人看着似乎已经过了三天那么久。

年轻人轻舒长臂,一把揪住头狼首级,脸上带着胜利者的微笑往盘王殿方向从容走去。众人的眼光也随之看去,只见大殿门口早已站立一位帝王一样人物,此人正面带微笑的看着年轻人走近。

年轻人走上高台单膝跪地,双手将狼首奉献给帝王,帝王哈哈大笑,伸手将其搀起,高声叫道:“犬戎妖人杀我生灵,害我子民,凶残血腥,木石动容!盘瓠大将,英武神勇,斩首妖王,降服妖从,保我子民永享太平!我将替天行赏罚之道,将本族最美丽的女人我的小女儿辛女嫁与盘瓠,付讫神祇赐福降瑞,将英雄的血脉万世绵延!”

这时候全场的苗人才从刚才惊心动魄的血腥中清醒过来,刚才的杀戮与拼斗只是当年那场输死搏斗的一个再现,即便如此,想到刚才的儿童被活食,妇女被玷污,老人被剁烂,心里仍是惴惴。

最靠前的苗民应天帝之声纷纷跪倒,这时广场东边俏百灵的人演奏起了箫管磬铙,广场西边苗人的芦笙也传来优美的曲调,众苗民相视而笑,拉手唱道:“当初有个高辛王,陪着皇后看田场;皇后耳痛三年整,医出金虫三寸长。取出瓠盘盖身上,转眼变狗五彩放;龙狗身长超二丈,本领高大武艺强。犬戎狼妖生性残,欲将我族各个啖,龙犬神威智勇全,反将妖王首级衔;高辛老王喜嫁女,金钟之内把身变;断定七日变成人,六日皇母关心看;全身上下如玉琢,只剩头颅未曾变;公主爱慕心不嫌,从此深山去爱恋;大子姓盘次姓蓝,老三姓雷万里传;小女随婿改姓钟,其他子女表不完;盘瓠子孙数不尽,毛民安康万万年!”

赖皮蛇早跳下车子拉着两个还算清秀的苗女跟着轻声哼唱,其中一个苗女红着脸道:“你也会唱我们的《盘王歌》啊?”

“我哪有那福气学到这歌呢,我就盯着姐姐的樱桃小嘴看,你怎么动我怎么动……哎,别跑啊!”赖皮蛇噘着嘴色迷迷的看着人家,姑娘满面绯红的跑开了,刚跑出几步回头道:“你要真有心,记得到时候来对歌呦!”

这下轮到赖皮蛇尴尬了。

注:

1、肃慎族:满族的祖先,古时东北三大族系之一,另外两个是秽貊和东胡。有的专家认为他还叫挹娄,但也有专家认为不是。《山海经大荒北经》“大荒之中有山,名曰不咸,有肃慎氏之国”,不咸山应该就是常年有雪的长白山,所谓不咸,应该是说长白山看着像盐堆,缺不咸。《竹书纪年》记载:二十五年,息慎氏来朝贡弓矢。许多史书上对肃慎都有描写,其中就有描写在周武王时,肃慎族贡“楛矢石砮”,这个到唐宋时期还都住在地窨子的族群之所以被史书记载,可能就是因为他们擅长的楛矢石砮,他们在冷兵器时代确实是一支不容小视的存在。

2、盘王歌:此处盘王歌是根据《狗皇歌》改变的。盘王即是盘瓠,是瑶族、苗族和畲族人民共同的始祖,现在一些少数民族聚集地还会举行盛大的盘王节,唱盘王歌,跳长鼓舞等。《后汉书》讲到了这个故事,其他版本的故事也是大同小异。现在经常会把少数民族的盘王和汉族神话中的盘古当成一个人,并且有一些专家学者认为汉族盘古神话发源于少数民族,当然也有专家拿出证据说盘古是“土生土长”的汉族人,没有一个令大多数人信服的结论,关于里面出现的人物到底是谁,很难确定,有的版本说当初的天帝是高辛,可高辛帝其实就是帝喾,帝喾的女婿是创世盘古的原型,肯定实说不通的,只能期待有人研究出个令人信服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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