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的人都知道羽族的族长南梧上神是出了名的严厉。凤凰一脉血统高贵,力量强大,是造物主钟情的种族,地位超然之下是梧桐乡越来越奢靡的风气。南梧上神在经历了千年前的那场纷乱后大手一挥,在梧桐乡搞起了节俭倡廉政策。
其中有一条就是在亥时过后不得大肆灯火。意在从根本杜绝凤凰们夜夜笙歌的臭毛病。更是从自身做起,南梧府内夜间禁用灯火。
明明昨天还是好好的,君子月忆及桃枝悄悄给她点上一盏长明灯后的事,却无半点踪迹可寻。她就真的这么突然的、毫无防备的来到了这个地方。
而且失去了一身修为。
一轮满月在她的背后悬挂着,纵目向四处望去只见浩瀚雪海。雪花洋洋洒洒的散落在地上,也散落在她的红云袍上。
只是那红云袍却不在她的身上。君子月侧身望向那一团红影时,烈烈寒风吹乱那人的墨色长发,红云袍也随着风舞蹈,红与黑在茫茫雪原中极其显眼,像极了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而他还在张望周围惨白的景象。
“像一个刚睁开眼的孩子。”君子月吐出了心里的话。
像一个刚睁开眼的孩子对周围充满了好奇。其实这里的确有一种壮观的美,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是常年呆在梧桐乡的君子月从书上领略却没亲眼看见的人间稀景。
尽管她心里也喜欢独特的景象,甚至刚出来时也和那二傻子一样四处张望,可是,这已经是第七天了!从他们离开那个奇怪的地方开始,整整七天!像两只游魂一样飘荡在这极寒之地,凤凰本就是火相神兽,惧寒喜暖,她还少了一件衣服!
君子月内心悲愤,想找一个山洞休息调息而不得,望向的身影仍久久停留在原地,她终于张口吼道:“快点!跟上我!”
寒风瑟瑟,夹杂着冰屑狠狠刮向她的脸,呼呼的风声模糊了她眼前的情绪,她看到红色的修长身影向她走来,思绪却飘到了几天前......
无痕渊原本是一个瘴气横行的地方,黑暗里处处潜藏危机,无数曾在世间作恶多端的魔头都被封印在这里。这里隔绝了外面的世界,没有阳光,没有令人兴奋的杀伐,而且不管怎么努力都难以突破头顶无尽头的黑暗。
天地之间自成的深渊又好像是天赐给那群道貌岸然的神灵的囚笼,用来关押他们。每一个被岁月磨去不甘愤恨的魔头都这么想过。
直到一个婴孩被抛了下来。
魔头A:“哟,又下来了一个家伙。”
魔头B:“不知道他是攻下了大半块神族领地还是杀死了大部分神族统领,嘻。”
魔头C:“怎么是个婴儿?”
这句话终于引起了渊底魔头的骚动,或诡谲或低沉或高亢的声音嘈杂一片。可突然他们的声音又一齐停滞,使整个无痕渊弥漫了一种令人不安的气氛。
魔气被强制从身体里剥离,而全身的力气仿佛一下子流失。魔头们都来不及挣扎,他们惊恐而沙哑的声音弱弱道出那个令人敬畏的名字......
涯融。
魔主,他们的王。
无痕渊的瘴气一夕之间消失了个干净,自此以后,无痕渊寂静无声。
千载岁月悠悠而过,那几日的无痕渊突然又重新出现了声音。只是谈话内容让人摸不着头脑,多是女子无奈又耐心的指点和男子清晰的复述。
“和人见面说你好。”那女子同时做出挥手的动作。
男子目光停留在女子身上,过了一会儿也挥了挥手,说,“你好”。
“诶,好,烛息真聪明,我再教你,和人分离说再见。”
“再见。”
“对了,别人帮助了你说什么?”
“谢谢。”
“嗯嗯,烛息的学习能力真强。”
君子月在漫长的教学结束之后捂额仰天一声长叹。她怎么突然就成了教人说话的老师了,这样的场景她曾见过,她家中子妹众多,刚出生不久的弟弟妹妹也会被母亲抱在怀里用柔柔的声音一遍遍的教导,梧桐乡的阳光温和明媚,透过层层梧桐叶洒在她们的身上,以前看见倒不觉得如何特别,而今一品,君子月却有一瞬的恍惚,好像心里填满了宁静美好。
出神也就一瞬而已,君子月眼睛一转又看向了烛息。
她不能使用法力,她在这片暗淡的天地不能看清周围的景象,甚至连身边那人的模样也不知晓,只可以依稀辨别一点轮廓。
这个烛息......真的很爱睡觉。
并且睡得很死。
她这么想着悄悄化作了原型,君子月这么多天的观察结论里最重要的就是这点了。
她轻轻抖开自己的翅膀,向上方奋力飞去,双翅划破胶着的空气,发出噗噗的声响。
上进心和不服输的优秀品质在这时都纷纷点亮。君子月目光炯炯、眼神坚定的死死盯着头顶无尽头的黑色混沌。
有志者,事竟成!
成功属于坚持到最后的人!
嗯!
离走出这个鬼地方就差一点点了,只差一点点,还差一点点......
呜~
那双被君子月以为是钢铁炼成的翅膀猛的一抽筋,她脱力向下坠去,等落在差不多飞出距离的四分之三时,她终于收拾了一下自己颓废的情绪和饱含心酸的内心,打算弄个安静的又优雅的落地。
待她舒展翅膀,一双修长有力的手臂轻轻环住了她的身子往自己的怀里揽去。
而君子月就在触及对方眼睛的那瞬间变回了人形。他的眼睛很美,像有一捧秋水蕴含其中又层层荡开,流光溢彩的样子。但君子月显然没有心情欣赏,感受到腰间的力量和冰凉的触感,她抿了抿唇并不言语。
这个人好像一个秘密加工厂,让她不安却又因为很多原因而不得不依靠。
初见时对他充满畏惧,但是三言两语后又让人感觉好像毫无威胁,甚至可以加以控制。当然她终究是不敢去利用的,作为和平年代出生的小凤凰,她骨子里是正直保守的。
不过须臾,二人已翩然落地。烛息望着君子月不置一词,但心情却谈不上愉悦。
那天君子月问他名字,本来从没有走出过无痕渊的他脑海中突然闪现过一段新奇的景象。
一颗好像几十个他才能环抱住的大树穿云而上,树底有一个洞口,入洞后顺着树周的梯子一圈圈向上走去,似乎极长一段距离后梯子戛然而止。抬头望去,可见一朵白莲托着一支烛火。
“你叫什么名字?”
“烛息。”
他不由自主吐出这两个字。
然后他的身体好像起了某种变化,有一股力量源源融进他的体内。与此同时,他每天睡觉的时间越来越长,仿佛体内在酝酿着什么。
可惜这些他描述不出也不会给君子月描述。
他松开君子月的腰肢,张了张嘴又无奈作罢。其实他也只是想问一下她是不是想出去而已。
他从冗长的梦境中醒来身边却没了温暖的气息,不过烛息也并不着急,无痕渊内很大,可那个人,她走不远。她连周围的环境都看不见。
即使他给这女子比划出他想表达的意思,某人大概也看不到。烛息无奈的想。
他看着君子月显得僵硬的表情和又张又合的嘴,叹了口气复而又抱住她的腰。
罢了,既然明白她的意思,既然自己也想离开这里。
曾经的他也离不开无痕渊,不过现在嘛,可以一试。
君子月这厢还着急想着应付烛息的对策,而那人却带她离开了这个她日夜祈祷离开的地方。
离开时,烛息的一截长发划过君子月的脸。她恍过一个想法。
发质挺不错的,不知道他是什么品种的,这毛卖了大概挺贵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