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时,阿娘正跪在佛前念经祈祷,我本不想打扰,却不想她闭着眼也知我来了,唤了声:“璞儿。”
“是,阿娘。”
我同她一起跪在了佛前,双手合十,作揖祷告。
自我记事起,阿娘每年都会来这菩提寺小住几日,吃斋念佛,为我们祈祷平安顺遂。
在家时,也是日日念经,性子出奇的清淡,但想着那日她与阿爹争执时的激动,我便知她不过也是个平常女子罢了。
“璞儿,你可知当初为何我身为蓝家嫡女却甘愿委身嫁于你阿爹?”
我听二哥说过阿娘的身份,阿娘本是苏溪蓝家的嫡女,至于蓝家,则是北冥最显贵的士族之一,世代为商,传闻富甲敌国,其势力遍布天下,如今虽隐世,但其势力犹存。
而当时的阿爹不过是一个行走江湖的侠士,什么也没有,我也好奇阿娘是如何看上阿爹的。
我摇了摇头,疑惑的看着阿娘。
她说:“你阿爹说,此生只爱我一人,只娶我一个。就是这句话打动了我,让我背离了家族,嫁给了他。”
我懂得阿娘的话,向她点了点头,道:“阿娘,我明白你的话,只是我没阿娘幸运,我要嫁的男人是不可能只娶我一个的。”
“怎么不可能!只要他敢放弃太子之位。”阿娘看着我,眼里很是坚定。
我愣愣地看着阿娘,她的话让我一惊,让楚珏放弃太子之位,怎么可能?她的话让我难以置信。
我一直觉得阿娘性子软绵,没想却这般坚定,想来一个敢背离家族的女子怎会不决绝呢?是我没长大罢了。
我只是摇了摇头,道:“不可能,他不可能为我放弃太子之位。”
阿娘看着我寡淡的表情,逼问我:“那你就甘愿与他人共侍一夫?”
“有何不可?”我双眼看着阿娘,眼里很是淡定。
只听“啪”的一声,我摔倒在地,左脸传来痛楚,接着脸颊便如火烤一般火辣辣的疼。
阿娘看着她发抖的手,眼里很心疼,却也很坚定,我上前拉着她的衣袖,却被她挥开。
她看着我趴在地上,厉声问我:“司徒璞,你的骨气呢?尊严呢?我从小怎么教你的!你那还是我蓝瑶的女儿!”
我一时无言以对,她从小就教我,女子不可低头,要有骨气尊严,同男子一样,昂首挺胸。
可如今的我早已没了傲气,一身棱角被磨得平滑,听到皇上下旨给太子赐婚也不敢表现自己的不满,只能笑着同太子道喜。
心里千般委屈难受只能憋着,不敢同二哥和阿爹说,不敢哭,每天假意的笑,假装轻松不在意,因为,我知道我只有这么做,二哥和阿爹阿娘才会放心。
我拉着阿娘的衣袖,哭泣着认错:“阿娘,对不起。”
阿娘将我抱在怀里,哭了起来。
我知道她心疼我,不忍我同他人共侍一夫,不忍我像宫里女子一般,日日等着天恩,可悲,可怜。
可我们都没办法,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太子不会轻易和我取消婚约,皇上也不会准许。
这一生注定被高高在上的皇权压得喘不过气。
第二天,我来找阿娘时,她正念经,我跟她说我要去白塔的事,她直接同意了。
她的态度我并不吃惊,因为我知道就算我要跑,阿娘也会支持我。
我问寺里和尚去白塔的路,听他们说白塔离这儿不远,只有一里的路,于是我什么也没带,选择安步当车,便去了。
我到白塔时已快到中午了。
白塔下是一片竹林,哪里有一间竹屋,去时,正看见一个穿着灰色僧衣的老和尚,看他两鬓斑白,脸上布满褶皱,背有些佝偻,看样子比住持还要年老,他正在烧菜做饭。
“老朽竹屋陋舍,若是贵客不嫌弃,便进里面坐坐。”
他看我在院门前踌躇,开口邀我进去。
院里有几畦菜田,和几株不知名的花草,在屋前有一个棚子,里面摆着桌椅,想来是吃饭喝茶的地方。
院落虽小,却也是干净别致。
我坐在棚子下的竹椅上,看着他将饭菜端上桌,为我布置了一双碗筷,同我一起坐下。
“想来贵客还没吃过饭,我这也没好菜,你就将就着用些粗茶淡饭吧。”
我看他面色慈祥,比起住持的高深更显和蔼,同他道:“我不是什么贵客,来此就是想找你为我解一签。”
他点了点头,道:“吃过饭再说吧。”
饭后他煮了一壶清茶,与我同坐棚子下。
他为我斟了一杯茶,说道:“你是来我这竹屋的第二个女子。”
我没说话,只听他独自说:“我曾游历大江南北,从未见过她那般貌美的女子,你与她眉眼之间有几分相似,让我突然想起来了。”
听到他说那女子与我相似,我便好奇,问:“她是何人?”
他只摇头,道:“不可说,不可说。”
我不再多问,只听他问:“你不是要解签吗?”
我点了点头,从衣袖里的长签拿了出来,递给他。
“这是我昨日在菩提寺求得的,菩提寺的签只有签号,没有给字,我不知其含义,还请您为我解答。”
他将长签那在手上端详,看了片刻,便说:“此签签号为九,多一便为十,但九却也是极好,只是签号不满,所以是个平签。”
“是祸是福?”我问他。
“无关祸福,一切都还未定,不过是看你的选择,你虽是天定凤主,但我活了这般久,却也明白,人定胜天,你是难得的贵人,只是活得拘束,不似那女子般自在,却也是各有各的命。”他说的并不高深,但我却听得糊涂。
只是他口中的“那女子”想来便是之前所说的那人吧,不知是何人。
“这签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后的路,孩子,我可懂黑白之道?”
我点了点头,道:“略懂。”
我棋艺不佳,二哥还曾因此打笑我,这些年同楚珏也常下棋,不过多是让着我。
所以我很少下棋,对棋艺从没有深入研究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