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冯硕一行通过篝火传送加之脚程赶路来到这座小镇外围,已经过了近十个小时。
芝从背包里掏出地图看了一下对其他人说道“就是这了,穿过这个小镇就是卡利姆的国境。原本是打算直接传送到这个镇子的,但镇中篝火没有回应,恐怕镇子已经在战乱中荒废了,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晚,明日再赶路吧。”
在四人进入镇子的路上芝还在嘱咐“现在卡利姆都在蓓尔嘉控制之下,贸然进入恐横生枝节。根据格雷迪大人的安排,穿过这小镇后会有一片公共墓地,我们从那里进入地下,便能顺利躲开地上眼线,与格雷迪大人汇合。”
但这个小镇却丝毫没有废弃的样子,哪怕现在日已西沉还是十分热闹。这座小镇的建筑有着明显的哥特式风格,高耸入云的尖顶和斑斓的玻璃窗甚至给冯硕一种自己身在十九世纪伦敦的错觉。
一进镇子冯硕就发现与外面的乡村土路不同,镇子的路上都铺上了青石,甚至路边还有高出一截的路沿。右手边是一幢酒吧一样的建筑,就在他们走入小镇的同时有个醉汉踉踉跄跄地撞开酒吧的门,趴在路沿呕吐起来。
酒水,呕吐物和地上的积水混在一起,发出令人作呕的味道。平威尔不停地在鼻子边扇着风,想要赶紧离开这里。
但芝一把拉住他“稍等片刻,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想要搜集情报的话,哪里还有比酒吧更适合的去处呢?”
看着芝走向就酒吧的背影,冯硕心想“芝不愧是从东国一路游历而来的冒险者,看起来十分可靠呢。”
但芝接下来的举动就让冯硕大失所望,只见芝走到那名呕吐的醉汉身旁蹲下“先生,请问您有见过或者听说过一把能给使用者带来不幸的刀吗?”
就在三人站在路中间尴尬地不知所措的时候,有个乞丐小心翼翼地朝他们走来。
“外乡人?”乞丐纠结的脸上勉强挤出笑容“你们也是来本镇求医的吗?”
见三人不予理会,他又靠近一些“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最近不死症泛滥,从外地慕名而来寻医问药的人不计其数,都是丧气而来,满意而归啊。”
他的话勾起了平威尔的兴趣“你说你们镇上有人能治疗不死?”
看鱼儿上了钩,这老乞丐从破烂的袍子里伸出右手,在三人面前做出点钱的手势。
看来是对于平威尔递到他手里的几枚铜币颇为满意,乞丐弯腰向众人做了个“请”的姿势。
终于放弃从那个可怜的醉汉口中问出情报的芝也回到众人身边,他们一行四人跟在乞丐后面向镇子内部走去。
“其实本镇也曾出现过不死症的病例,当时医生神棍都束手无策。幸亏当时来了一队黑衣牧师,他们自称‘治愈教会’宣称通过他们称为‘血疗’的方法能够治愈此病。”
冯硕感到一阵眩晕,自己不是在去卡利姆的路上吗?怎么走到亚楠来了?
乞丐接着说道“当时我们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同意他们向患者注射他们称作‘古神之血’的针剂,别看这名字花里胡哨的,还挺管用。注射了这个针剂的不死症患者都从狂暴中平静下来,慢慢地恢复如初了。而‘治愈教会’也因此声名远扬,他们在本镇开设诊所来实施血疗,像你们这样慕名而来的外乡人也络绎不绝。”
说着乞丐停下脚步,指着前方一处点着煤油灯的门面说道“前面就是这片最有名的大夫尤瑟夫卡的诊所,如今城中医生众多,难免有沽名钓誉浑水摸鱼之辈,但这位尤瑟夫卡大夫,可是一等一的妙手仁心悬壶济世的神医啊。如今镇中行医者地位颇高,一到晚上大都忙于应酬交际,陷身于莺歌燕舞,灯红酒绿之中,唯有尤瑟夫卡大夫坚持值班夜诊,实在是令人敬佩。”
所以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冯硕在内心咆哮“是要我进诊所接受血疗大战狼人吗?还是要我涨灵视然后去砍古神?”
虽然内心纠结,但冯硕还是跟在邓肯后面推门走进诊所。
诊所内部并不宽敞,大厅内摆着两张候诊用的长凳,再靠里一些的位置拉着一围白色的幕布,看来里面应该就是尤瑟夫卡工作的区域了。
“请问诸位有什么事吗?”听到开门声音的尤瑟夫卡从幕布后面走出来,她一边戴上与她白色教士服的白色手套一边问道。
“呃,诸位看起来不像染病之人啊”她有点惊讶地说道“而且你们的衣着打扮也很少见。”
四人挤在狭小的门厅之内窘迫不堪,不知如何作答,芝则躲在后面一个劲的把邓肯往前推去。
邓肯一边抵抗着一边开口“这……”
看到这里尤瑟夫卡露出职业的笑容“怪我多嘴了,劳伦斯大师曾经教导过我们,病人皆有难言之隐,为医者实在不该多问。各位先进来坐吧。”
她一边将四人让至长凳上坐下,一边转身回到幕布之后调制针剂。片刻之后她拿着一支充满着红色液体的针管走出来向众人说道“请问是哪位先生想要接受血疗呢?”
冯硕看着尤瑟夫卡手中的针管,里面的血液在昏暗的灯光下变得像玛瑙一样,有一个气泡从底部缓缓上升,在靠近液面的时候破裂开来。
冯硕感觉自己此刻离开了狭小的诊所,正坐在辽阔的海边,凶猛的海浪把月亮在海面上的倒影撕成碎片,但每片碎片中都有一个完整的月亮。其实仔细看就会发现那不是月亮的倒影,而是一只只硕大的眼睛。此刻海面下蛰伏着一只身型庞大的怪物,他浑身生满了眼睛,而此刻他数百万只眼睛中的每一只都在观察着海滩上的冯硕。
随着海浪袭来,海水逐渐将冯硕淹没,他觉得有什么黑暗,粘稠的东西正从他的嘴巴,耳朵,从他身体的每一处毛孔钻入他的体内。他的眼前色彩斑斓,他好像看到最耀眼的光,也好像看到最深沉的暗;他的耳边好像有十个管弦乐队在一起演奏,他的左耳边好像天使在高歌《弥赛亚》,使他情不自禁地想要起立高呼“哈利路亚”,而他的右耳边又好像有恶魔在低吟,声音从地狱的最深处传来,却清晰地仿佛身临其境。
终于冯硕忍受不住脑中的眩晕感,低下头大声干呕出来。他仿佛看见幕布后面的手术台上躺着一只血淋淋的大眼睛,后面连着一簇皱巴巴的触手,从遥远的海边一直伸到这里。
恐惧和不安驱使着冯硕不顾一切地夺门而出,他一刻也不想在这诊所里多呆,哪怕外面的地面上流淌着混杂着鲜血与排泄物的污水,哪怕外面的空气中弥漫着腐烂和死亡的腥味——
哪怕街角的阴影处正潜伏着牙尖爪利的狼人,磨刀霍霍,蓄势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