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夜里,化玉在平生第一次生死的考验中苏醒过来。左臂上却仍有一处灼热感在隐隐阵痛,好在体力和精力都恢复了不少。化玉走下床来,缓步走到太炎殿的中厅。
这是一座气势恢宏的高大建筑,建在太炎山的山腰峭壁之上,是圣祖炎阳的居所,极为宽敞,巨大的穹顶覆盖其上。厅内设有一处高台,上面架有王座,高台下有百余级石阶延至地面。王座前有华美的幔帐遮挡。整个中厅雕梁画栋,金碧辉煌。
“化玉哥哥,你醒啦?”高台王座上一个清亮的女孩声音响起,似银铃般悦耳。
“谁?”化玉被这夜里空荡的中厅内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忙循声望去。
“噗——胆小鬼。”少女被化玉慌乱的反应逗乐,清脆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在这儿呐。”
化玉这才看见,王座上正站着一个娇弱的白裙女孩,正是当阳山庄的千金小姐千妍汐。
化玉被千妍汐这么一说,有些窘迫,便没有做声。
“化玉哥哥,你的伤好些了吗?”
“蒙千小姐挂念,化玉已无大碍了。”化玉低头垂手立于一旁,面对这个可爱的女孩子,化玉稍微有些局促不安。
“化玉哥哥,你上来一下。”千妍汐向化玉招手,然后拍了拍王座,示意他上去一起坐。
“化玉身份卑微,请千小姐不要为难。”化玉怎会不知,那王座岂是他这等草莽随便坐的。
“哎呀,没事的。太阳爷爷又不是小气鬼,坐坐他的椅子有什么好怕的。”千妍汐撅着嘴,显出生气的样子,“你不上来,汐儿可不高兴了。”
化玉无奈,只好缓缓地登上台阶,站在王座边上。
千妍汐见化玉这般听话,拍着一双稚嫩的小手笑道:“想不到化玉哥哥这么胆小。”
“让千小姐见笑了。”化玉虽有心亲近,却心生腼腆,只好毕恭毕敬答道。
“化玉哥哥,你看天上,”女孩指着穹顶之上水晶罩外,夜幕下一颗极亮的星星道,“太阳爷爷说,那颗星星是他的爹爹,边上那颗是他的娘亲。他们会在九天之上保佑太阳爷爷,保佑整个太炎的子民。”
听千妍汐这么说,化玉又联想到自己的境遇,心头不由得泛起一阵酸楚,神色黯然下来。
“化玉哥哥,你的爹爹和娘亲是不是也不在了?”聪敏的千妍汐看着黯然的化玉,一下子就猜中了他的心事。
“嗯。”化玉沉重地点了点头。
“化玉哥哥,你不要难过,他们也一定变成了天上的星星,只是你还没有找到他们。你用心去感知,就会找到了。来,我们一起找找看。”千妍汐跳下王座,天真地拉起化玉冰凉的手。
当化玉触碰到公主柔软的小手时,那双被仇恨模糊的双眼似乎渐渐清晰起来。其实,这世间还是有人在关心着他的,隔壁的李大婶、白胡子村长、雷怒大叔、炎阳爷爷还有眼前这个冰雪聪明的千小姐。想到这,化玉眼睛微微有些发酸,他知道,这是一种幸福,一种对今生孤苦无依的告慰。
“化玉哥哥,汐儿自小体弱多病,很少遇见同龄的孩子,更很少像今天这样说过这么多话。汐儿听爹爹说,今天广场上那么多人为你欢呼,是因为你被唤醒了顶级品质的修魂石。虽然汐儿不懂这些修行什么的,但是汐儿想说,既然太阳爷爷很喜欢你,那不管今后的修行多么艰苦,都希望化玉哥哥一定要坚持下去。”
“嗯,我一定会坚持下去的。”化玉坚定地说道。
“化玉哥哥,明天我就要回去了。等你有时间了,就去当阳山庄找汐儿好不好?汐儿每天都一个人,都快要闷死了。爹爹哪儿也不让我去。”千妍汐嘟着嘴撒娇,受了万般委屈一样,苍白的小脸在夜色中,宛如一朵娇弱的莲花在静静地绽放。
“好!我答应你!”化玉看着千妍汐憔悴的模样,心生爱怜。
“那,化玉哥哥,再见咯。”说完,女孩子灵巧地转身,秀发和白裙优美地划了道弧线,翩然而去。
第二日天还没亮,化玉就舒展着快要散架的四肢,从床上爬起来。看来身体恢复得还不错,已无大碍,但昨天那场痛苦的经历却仍然让他心有余悸,到底是怎么回事?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昨天却毫无征兆地突然爆发。无意间,化玉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然将左臂的袖子拉起来——
一个狼头形状的黑色印记赫然出现在化玉的左臂上方。
一股彻骨的寒气从心头骤然升起——这不正是雷怒大叔左臂上的那个印记吗?难道我也是贪狼的后裔?化玉心中大为惊诧。
“玉儿,你在干什么?”炎阳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和蔼地问道。
“圣祖爷爷,这个——”化玉扬起胳膊示意给炎阳道,“我……”
炎阳擎起化玉的左臂端详,面色却愈发凝重起来。
“贪狼遗孤?”炎阳心中也有些意外,隐匿了多年的贪狼一族,竟然还会有后裔存在世上。一丝凝重在炎阳脸上一闪即逝。
“玉儿,不用怕,这是你的族徽。据本尊所知,只有千叶贪狼的后人,才会有一枚这样的族徽。”炎阳端详着那块黑色的印记道,“不过,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不管怎样,玉儿你既然生在太炎,长在太炎,就仍然是我太炎的子民。不要想太多了,好好准备去皇家学院的事情吧。”炎阳表面上温和地宽慰道,内心则泛起了不小的波澜。
化玉没有想到,圣祖并没有因为他不是太炎族血统而疏远他,内心反而因没有将实情相告而燃起一丝歉疚。
其实,以炎阳的博学,怎会不知这贪狼族血的可怖之处。看来,这枚族徽,是在唤醒修魂石时因身体承受的巨大压力才显现出来的。炎阳此前唤醒顶级魂石的喜悦,逐渐被一缕愁云笼罩,心情也变得愈发沉重起来。看来,这个孩子在成材之前,是命中注定要多灾多难了。
这个孩子的血统和他后天的生长环境,形成了一个难以调和的矛盾,这个矛盾会导致肉体要经受异于同族人的摧残,一旦心性控制不当,恐怕会引起不可估量的灾难。化玉,这个顶级修魂石的拥有者,这个涉世未深的孩童,将来会成神还是成魔,在炎阳眼中,似乎都已经成了一个难以琢磨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