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看着眼前这人的睡颜,总是觉着空落落的心里仿佛一瞬间便被不知名的情愫填满了.犹如在沙漠里迷失了许久的人,终于看到了一片绿洲,整个身子都仿佛活过来了一般.他有些害怕地伸出手去,他想碰碰她,想确定这不是梦,这个人真的是他这么多日子以来一直在找的人么?
“唔.“
睡着的人突然一个翻身让宋玉珩吓得缩回了手,见她并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才稍稍松了口气,眼睛仍旧恋恋不舍地盯着那姣好的睡颜.就好像只要这么瞧着,纵然外面天翻地覆也同他无关.
可刚进来破庙里的人哪里能窥见宋玉珩的心思,开口打破了这份宁静,“王爷!我们跟着那马车,发现马车回了礼亲王府,在府外等了一会儿,便瞧见一个男子急匆匆地出了府,瞧那样子,应该是府上的扎尔笪世子,他走得很快,我同少青便跟丢了.“
宋玉珩却对这些都不在意了,不管眼前这人到底是不是他真的要找的人,他都得弄清楚,为什么自己看见她,心里会起如此不同寻常的异样.柳明见王爷一直不回话,便微微侧了侧身子,瞧了眼王爷在看的地方,顿时便楞然,这奕歌怎么自己跑到了王爷眼皮子底下?自己这不会是连日来为了奕歌的奔波,出现幻觉了吧?
但他一转头便发现少青也正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地上的人,心里便了然,这奕歌真的就这么平白无故地出现了.还不偏不倚,就出现在王爷这儿,难不成是老天爷都看在他们实在想不出法子了,可怜他们?
“王爷,既然找着了奕歌小姐,我们是不是可以尽快启程回大梁了?“
“奕歌“二字让宋玉珩身心一震,喜悦犹如烟花般在心里炸裂开来,继而爬上了眉眼,“你方才说,这人叫奕歌?“
柳明这才想起来,王爷早就忘了奕歌小姐,“王爷,躺在地上的,正是我们一直要找的奕歌小姐.“
宋玉珩从未有这般庆幸过,就如同求了许久的小孩终于得到了自己心仪的东西般,高兴得都不知道该把手往哪里放,一会儿想碰碰奕歌,可一会儿又捏紧了衣角,害怕把奕歌给吵醒了,自己该同她说些什么.
柳明自然能够体会王爷的心情,但他们在拔魉多待一分便多一分危险,他的职责是要保护王爷,既然人都找着了,他们也就没有必要再待在这儿了.
“王爷,奕歌小姐的手似乎还受了伤,我们早日回大梁,给奕歌小姐请最好的大夫来治手吧.“
被柳明这么一提醒,沉浸在喜悦当中的宋玉珩便好似突然被人一盆冷水自头顶浇了下来,脸色顿时便阴沉起来,小心地凑近了点,果不其然看见了奕歌手上缠着的夹板和绷带,只有指骨断裂的人才需要这样.方才才重新活过来的心,此时又被人硬生生剜了一大块,叫宋玉珩疼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双手握紧着拳头,却因为不知道是谁把奕歌害成现在这样,而憋着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
“查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王爷,我们必须要走了,这是...“
“本王说查清楚!“
柳明同少青对视了一眼,他们自幼跟在王爷身边,知道王爷自幼便丧失了父母疼爱,因而对感情一事格外看得重些,尤其是奕歌小姐,为了她,王爷都不知道做了多少出格的事情,但这次却是真真切切会威胁到王爷性命之事,更是有可能威胁到整个大梁安危之事.若是他们三人在拔魉一事泄露出去,那就酿成大祸了.
因而,柳明同少青打了个颜色,少青自然也知道柳明心里在想什么,便轻轻点了点头,两人佯装是去外面打听消息,实则只是埋伏在庙门口,从四周丢进去几个迷雾弹,待时辰差不多后,两人便进到庙里,果然瞧见王爷已经晕倒在了地上,但是应该在王爷身旁的奕歌却没了踪影,柳明心下大惊,这庙里还有其他人!
顿时顾不上再去找奕歌,同少青一左一右搀着王爷便赶紧出了破庙,隐身于树林里,不一会儿便没了踪影.而将奕歌抓走的人,等三人都消失不见后,才从破庙最不起眼的柱子后走了出来,稍显稚嫩的娃娃脸上,闪烁着的,是好戏正要开场的笑意.
奕歌醒来的时候,感觉头疼欲裂,就好像她不是睡了一觉,而是整个脑袋被人狠狠砸开了一般.躺着缓了一会儿神,这痛意才稍稍减轻了些,睁开眼来便瞧见了熟悉的床帐,正是她在礼亲王府后院住下的地方.奕歌一时有些恍惚,将这房子打量了好一会儿,确定是在自己房里,可心里的疑惑却更甚了.
她昨日不是在后山么?这后山虽然离王府不远,但也有好几里路,难不成她自己睡着睡着,走回来了?再一瞧自己身上的衣裳,都是新的,一看便是丫鬟给她换过了,可她什么时候回府的?现在又是什么时候了?
“醒了?“
熟悉的声音自上方传来,奕歌这才注意到扎尔笪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房间,手里还端着不知道是药还是粥的东西,闻着味道倒是有些怪怪的.扎尔笪扶着奕歌坐了起来,在她背后放了个靠枕,让她能够坐着稍微舒服些,将方才端着的汤药端了起来,舀起一勺吹冷了些便要喂奕歌.
但奕歌现在肚子里憋着一大堆问题,那还有心情喝药,“我怎么会在府上?你去山里把我接回来的?“
“永安公主说你在路上不知道发什么疯,偏偏要去后山,她劝也劝不住你,便去了.可一到了后山,你就自己跑下了马车没了影子,他们一行人找了你好久,都找不着,见天色暗了怕你在山上出意外,便赶紧回府来告诉了父王,我一个人先跑出来了,可是后山太大了,我们找了一晚上都没找到你.谁知道,一回府就看见你躺在王府门口.“
“永安公主是这么和你说的?“
“怎么了?“
见扎尔笪没有丝毫怀疑的瞧着自己,奕歌本有一肚子要辩解,要控诉的话全都梗在了喉咙里,她的话说出来就会有人信了么?一个是公主,一个是平民,难不成她一个公主还会无缘无故同她过不去么?更何况,若是她说是永安公主将她丢到后山的,那又怎么解释公主后来又回府上,叫人去救她呢?永安公主根本从一开始就将她的后路全部都斩断了,在这府上唯一会相信她的扎尔笪,如今也只会相信自己眼睛所看的了.
心里一阵悲凉过后,却兀自摇了摇头,从扎尔笪手里接过了盛着汤药的碗,一句话也不说只闷头将药一口一口都喝了下去.待见了底后,便好似下定了决心一般,将碗重重放在了桌子上,“当“地一声叫扎尔笪有些诧异.
“我要走了.“
扎尔笪起初以为自己听错了,以为奕歌说得是要起来,便想扶奕歌起身.但是却看到奕歌目光坚定地看着自己,仿佛心里做了很大的一个决定一般,任谁都无法动摇.
“我要回大梁,我要回西凉城了.“
“你在胡说什么!“
骤然被捏住的手腕叫奕歌微微皱了皱眉头,扎尔笪这才惊觉自己一时没忍住,懊恼地甩了下头,手里的力道便减轻了许多,似乎十分怜惜地将奕歌的手轻轻握在手心里,近乎哀求地说道,“是不是觉着这院子太冷清了?我去同父王说,让你同永安公主住一个院子,那儿还有一间房,你们正好能住一起说说话,好不好?“
奕歌将自己的手挣脱开来,犹如第一次见到扎尔笪一般,冷漠而又不带丝毫感情地就这么打量着扎尔笪,寒意就这么从脚底直蹿到扎尔笪的脑袋,让他似乎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快速地流逝着,可他看不见也抓不住.
“扎尔笪,这里不是我应该待的地方,你是世子.永安公主说了,她同你成婚,你便能做拔魉的国君,有权有势,还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所有人都得看你的脸色行事,多好啊.你为什么要同我这样一个什么身份都没有的人纠缠在一起呢?你看不见礼亲王有多厌恶我么?你不知道永安公主有多恨不得我立马消失么?你还纠缠着我干什么呢?“
从奕歌嘴里说出的话,宛如一支支利箭,就这么毫无留情却没有丝毫偏差地一箭一箭插在扎尔笪的心上,让他丧失了最后一丝理智,脑海里只剩下一件事情,他的狗儿要走,她要离开拔魉,她要走了!
“别说了!“
摆在桌上的茶盏悉数被扎尔笪扫落到了地上,可如此仍旧不能减灭他心里快要将他吞噬掉的惶恐与不安,木架上的盆栽,铜镜,桌上的笔墨纸砚无一幸免,全都成了扎尔笪泄愤的工具,而这些都激不起奕歌心里一丝一毫的波澜,在她看来,扎尔笪就如同没得到糖的孩子一般大哭大叫,可他没有想过,这颗糖本来就不该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