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忍受着高温的同时,还要经受住不时传来的猛烈的踹击,众人都以为这木门撑不了多久,可那木门似乎铁了心要和所有人作对,硬是只稍稍被踹歪了些,门缝依旧只开了一点点。
“王爷!栾三到了!”
先前便被王爷派去找栾三的柳明拎着栾三便走了过来,宋玉珩铁青着脸沉声道,“将门打开。”这库房的钥匙只有栾三才有,是谁锁的门毋庸置疑,但他已经顾不上要治罪了,只要再拖多一刻,奕歌便在里面多一分危险,他只求奕歌能够平安无事。
栾三见这熊熊燃烧的大火,心里也早已吓傻了,他只是以为长缨郡主不过是想同奕歌开个小小的玩笑,说奕歌前些日子惹了她,只是想让他被困在里面饿个一顿。栾三自然是知道长缨郡主的脾气,想着饿一顿又不是什么大事,更何况让长缨郡主将这事给解决了,也免得日后平添积怨,以长缨郡主的身份弄死一个王府里的小厮岂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他哪里想到长缨郡主竟然是要奕歌的命!
被火烧的微微有些变形的铁锁,栾三刚一碰便便被烫的生疼,忙将手拿开,用衣角叠了好几层才敢捏起铁锁,可不过一会儿衣服也被烤的极热,但背后冷冰冰似乎想将他千刀万剐的眼神让栾三即使被烫的快要失去理智也不敢再把手给松开,右手以最快的速度拿出钥匙插进锁孔,拨弄了几下,那方才还坚若磐石的铁锁,这会儿便“啪嗒”应声而落。不等栾三让出一条道路来,王爷便擦着他的身子挤进了库房里,浓烈的黑烟瞬间从被撞开的大门里争先恐后地跑出来。
“王爷!”
见王爷就这么不要命一般冲了进去,柳明想拉都拉不住,拎起一旁的水桶就往自己身上倒去,紧跟着王爷也冲了进去。好在就在这么一盏茶的功夫里,府里的下人已经将这火灭的差不多了,就是黑烟一时半会儿还无法消散。
宋玉珩冲进来后便直觉自己有些鲁莽了,整个库房里都被黑烟笼罩着根本就分不清方向,他想开口喊,却发现喉咙好像犹如火烧一般难受,“咳咳咳咳。”刚一开了口咳嗽,黑烟便伺机钻入他的嘴巴里,霎时便仿佛将他的喉咙烧毁了一般,就连眼睛都被熏得不停流泪。糟了,照这么下去不仅找不到奕歌,恐怕就连自己也要撑不住倒在这库房里,还想往前走却被脚下不知道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还来不及稳住身子便结结实实地往地上摔去,却没有想象中的疼痛,反而听到了一声低哼声,“唔。”
奕歌!宋玉珩忙撑着身子,尽管什么都看不清,但他身子底下的肯定是奕歌!他立即扯着身子底下的人便想拉着奕歌一同出去,可手却仿佛被人挑断了手筋一般,竟然一丝力气都使不上来,正诧异着突地眼前便一黑失去了意识。
黑,一眼望到头的黑,这大概是奕歌有史以来见过最黑暗的夜晚了吧,竟然连一颗星星都没有。她感觉到自己伸出了手不停地在自己眼前晃着,却发现根本就瞧不见,怎么今夜这般奇怪,竟然连月光都不曾有。奕歌叹了口气,便放下了手,突然想起自己醒来前不是睡在库房里?可是她摸了摸自己身下躺着的被褥,这分明是她屋子里的床榻,谁把她抱回来了?再说在屋子里该有蜡烛才是,怎么会这么黑。
奕歌强撑着坐了起来,胸腔便觉着疼痛难忍,“咳咳咳咳。”一连串的咳嗽逼得奕歌直不起身子来,突地只觉一股血腥味弥漫唇齿间,嘴巴微微一张,手里便摸到了一股粘稠的液体,不用看也知道那是血。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随便咳一下,竟然咳出血来了?
嘴里充斥着的血腥味让奕歌难受的皱起眉头来,她可不喜欢这股味道,便硬撑着掀开了身上的被子,想下床找杯水来喝,可脚刚一落地便传来钻心的疼痛,“啊!”
原以为自己会跌在地上狠狠摔上一跤,可却落入了一个有力的怀抱里,这怀抱让她意外地有些熟悉。
“怎么下来了?”
是宋哥?可为何语气里满是心疼?奕歌瞧不见方向,只是笑了笑,“想找杯水来喝。”
宋玉珩心里犹如刀削般地疼起来,瞧着奕歌苍白的脸上仍然绽放着天真烂漫的笑容,他便恨不得即刻杀了那些害他变成如今这般样子的人。
大夫同他说的话,他一字都未听落,“这位公子,怕是会失明,被烟熏伤了眼睛,若是恢复的好,不出十日便能看得见,可若是有其他的因素,可就不好说什么时候能好了。再来,这位公子脚底被火烧的厉害,怕是后面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下地走路,且后面长了新肉出来,会奇痒难忍,恐怕得费些功夫。”
他原以为在这献王府,总能护得奕歌平安,却不想自己竟放了如此大的错误,就让这府里的人将奕歌伤成这般!若不是三哥死命拉着他,他早已将柳长缨的人头斩了下来,但他也绝不会就此就这么放过她,差人将她关进了地牢里,没他的命令谁也不准将她放出来。
“你在床上待着,我给你倒。”
宋玉珩尽力小心不碰着奕歌身上被烫伤的地方,将他轻轻放在特意差人送来的加厚软被褥上,便立即转过身去给奕歌倒茶。
“宋哥!你帮我点个蜡烛吧,今日实在奇怪,怎么连一丝月光都没有。”
如刀割般的疼痛让宋玉珩手微微一颤,回过头来便瞧见奕歌睁着无神的眼睛,双手在眼前挥动着,似乎想要认证是不是真的黑得什么都瞧不见了。
“房里没备着蜡烛,你要想拿什么,或是想吃什么,你同我说便好了。”
这还是头一次,奕歌听见宋哥如此温柔地同自己说话,就好像是同孩童般怕吓着了孩子,“宋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你的儿子呢。这么说,以后若是我想用银子了,是不是同宋哥你开个口便好了?”
奕歌若轻松,宋玉珩心里便越难受,可却不想让奕歌瞧出些端倪,便只能死死咬住牙齿,不叫语气泄露了自己的情感。
“你可饿了?有什么想要吃的么?”
被宋哥这么一提及,奕歌倒是真觉着有些饿了,肚子也适时地配合起来发出“咕咕”声,倒叫奕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倒真有些饿了,能吃栗子糕么?”
“自然能,你想吃刘爷的板栗么?还是何大娘的豆花?”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宋玉珩便应承了下来,似乎只有满足了奕歌的各种要求,宋玉珩才能稍稍减轻一点心里的愧疚感。他恨不得奕歌提出数不清的要求来,好让他忙碌起来,而不必像现在这般受尽煎熬。
“刘爷早关了铺子了,何大娘的铺子也才刚刚重修好,就不去麻烦何大娘了,宋哥你快去帮我拿栗子糕吧,我实在有些饿了。”
宋玉珩被这么一催,恨不得立即便冲去膳房,可却又不放心就这么丢下奕歌一个人在房里,但还是想尽快把栗子糕拿过来,便叮嘱道,“你在床上等我,不要乱动,好么?”
奕歌笑道,“放心啦,我又不是一两岁的小孩子。”
宋玉珩便一刻不停地出了门往膳房奔去,听着宋哥走远的声音,奕歌便将嘴角的笑意收了起来,脸上爬上了一丝害怕和惶恐,她几乎是在宋哥开始动的同时,便费力下了床,凭着记忆摸到了桌子再往门口摸去,踏出了房门后,奕歌便有些害怕起来,但是似乎更想验证什么,往前走了几步便到了台阶旁,再往下便是花园了。奕歌挣扎了一会儿,便一手攥着拳头,一手往前伸去,不一会儿伸出去的手便感觉到了一阵暖意,是太阳照在手上的暖意。奕歌不死心地抬头往天上看,可努力把眼睛睁到最大,她的脑海里仍然是一片黑暗,看不见一点光亮。
她之前心里便有疑惑,自从宋哥能够在黑暗无边的房间里准确无误地抱住要摔到床下的她时,她心里便有些疑惑了,直到宋哥又能毫不犹豫地给她倒好一杯水,她心里便渐渐有些明白她到底是怎么了。之所以还走出来验证,大概是心里不愿意承认吧,可现在事实已经摆在了眼前,就算她不想承认,睡一觉起来,她还是得面对,她瞎了,看不见任何东西了。
抱着一碟栗子糕匆匆赶来的宋玉珩瞧见奕歌站在台阶上,一只手攥着衣角,一手伸出去触摸阳光,而空洞的眼神便直愣愣地盯着天空,脸上落寞而带着淡淡悲伤的神情让宋玉珩第一次生出无能为力的挫败感,“奕歌,不是让你在床上躺着么?怎么下来了?”
奕歌笑了起来,可这回笑里掺着苦涩,“宋哥,我瞎了是不是?”
宋玉珩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可他知道这件事情奕歌自己迟早会发现的,只是他没想到竟然这么快,他甚至还来不及想一个好的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