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裴修凯。
这样一个本该生活在朗朗乾空下的男子,此刻狼狈之极的坐在地牢里,眼前摆着的是馊了的馒头和菜,在她进来之际露出了几分惊喜,又在看到她的脸后溢出满满的失望,想必是没有见到自己想要见的人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既想着顾华采便问了出来。
哪知道对面男子大气不出一声,竟是对着她转过了身子,好似见到她是一件多么不好的事情,比见到那些匪徒还要不好。
总归是还记得自己,顾华采并不以之为然,不过是个幼稚而又别扭的透着孩子气的姑且可以称之为男人的人罢了。
她并不气馁,“还是裴公子料到我会来这儿,特意来还银子?”
十万两不是小数目,然而她左瞅瞅,右瞅瞅,周围并没有像银子的东西。
裴修凯却被她这副市侩的样子给弄的不耐烦了,“好好的姑娘家,开口闭口都是银子,没的辱没你家门楣!”
第一次见面,便是讹上他的银子。
第二次见面,开口提的还是银子。
被匪徒捉来这里,想的难道不是怎样离开为好吗?
而顾华采听罢,也不气,也不恼,找了一块空地坐下,眼睛亮晶晶的望着裴修凯,就如同望着银子一般。
嗯,你讨厌我这样,我就偏要这样!
顾华采很久都没有过这样好胜的心理了,更不曾觉得原来逗弄一个人也是这样有趣。
裴修凯被这样看着,初始觉得很难堪,然而他又管不了顾华采的眼睛,便只能假装无视,朝着别的地方看,可是被一个人注视的感觉,到底是异样的,分说还是被一个人长久注视着。
忍不住出口道:“没羞没躁!”
顾华采破功大笑,“喂,是你脸皮太薄了好不好?”她看着他如情窦初开的女子般脸上染满红霞也是可爱的很。
“是你脸皮太厚。”裴修凯终是还了一口。
顾华采勉强接下,就当是赞美了吧。
若是她脸皮薄点,如今怕是早该去了。
兴趣也不过维持一刻钟,顾华采看着光秃秃的墙面,以及寂静无声的地牢里。
等待她的究竟是什么?
是死亡还是其他的?饥饿感来临,夹杂着阵阵秋风,她感觉有点冷,伴随着若有若无的对未知的恐惧。
落到杀人不眨眼的匪徒手里,没人不害怕,不恐惧。
尤其这些人还同刘氏有关系,说不成,这也是刘氏的安排。
不会有人来救她,她只能靠自己。
不过眼下还有一个人——裴修凯,依着她想,怕他也是被掳到这里来的。
裴太傅若是知道了,定然会派人来救他,也许她可以借秋风?
此时顾华采只是想想,她并没有开口,因为裴修凯明显对她很是厌恶,她若不开口也许他还能发发善心,她若开了口就不一定了。
时间逐渐流失,裴修凯心头越发躁动,这一点顾华采刚进来时就察觉到了,而今越发明显。
顾华采在等,等他不耐烦了,好验证她猜测的是否正确。
沈清悠的青梅竹马,也不只一个沈元堂,还有裴修凯。
沈清悠被误抓,裴修凯也在这儿,两者之间不无关系。
而今沈清悠走了,裴修凯还在这里,也许他毫不知情。
“你怎么来的这里?”裴修凯问道。
终于听到自己想听的了,顾华采没有卖关子,直言道:“也正在街头拐角处,就被人蒙了脸,然后带到了这里,至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你见过......一个女子么?”裴修凯满是希望的问道。
顾华采自然不能让人失望,所以她道:“见过。”
“在哪里?”
“哪里都有。”世间女子何其多,她见过女子也不算奇怪吧。
“你......”裴修凯也知道自己被人耍了,可对着这么一张无辜的脸,他甚至怀疑是否自己真的会错了意?
便又收起了拳头,从地牢的这头走到地牢的那头,又从这头走到那头,很是烦躁的将头发揉了又揉,最后才到了牢门处,大力的拍着大门,叫道:“来人,跟我一齐的那个姑娘呢?”
文弱书生就算是做起粗鲁的动作来也是让人赏心悦目的,然而任是裴修凯敲的门声再响,也没有人过来,因为这里是封闭的。
裴修凯也知道,可他还是敲着,那响亮亮的敲门声,诉说着他的不甘,以及对沈清悠的担忧与在乎。
仅仅是一齐的那个姑娘吗?
便可以同生同死,沈清悠被捉到了这里,裴修凯就紧随其后而来。
怕是这份情谊,沈元堂也不及。
看来沈清悠在裴修凯的心中很重要,这该是好事。
可是她并不是很高兴,哪个少女不怀春?彼时沈家未亡,顾华采还是不食人间辛苦的贵小姐,她心中的那个意中人,可正是刚中榜眼的裴修凯。
仅次于沈元堂的裴修凯,出身名门,又天资聪颖,上至朝堂百官,下至无名百姓,都对这位裴公子赞赞不绝口。
顾华采也早有耳闻甚至于还偷偷见过,只是这些都掩埋在时光的卷轴中,随着日复一日被欺凌的生活,逐渐麻木,逐渐忘却。
连活下来都成了一种奢望,所谓少女心事又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可是顾华采没有想到,回京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
原以为到老到死两个人都是毫无交集的陌生人,可上天偏偏喜欢捉弄人。
可是裴修凯喜欢的是沈清悠,她血缘上的表姐。
这是好事,顾华采对自己说,然后她听到她毫无感情的声音道:“裴公子怕就是将门给戳出一个洞来怕也没有用。”
“那你说该怎么办?如你这种眼里只有银子的女人怎么能明白清悠的害怕?”裴修凯恶狠狠的说,那双眼睛一点都不温柔,像是走投无路一般。
顾华采在心中说不,她也害怕的,只是不曾表现出来而已,因为没人会在乎,除了她自己,只是徒劳而已,甚至于让人取笑。
然而她却道:“裴公子所言甚是,我以为如清悠郡主这般才色俱佳的女子,落到坏人手中,怕是危矣,当下之计,该是尽快救她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