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的局势,迅速的走向了不可控的方向。
在白家人刻意封锁消息的情况下,白芷失踪的消息还是传遍了大街小巷,闹得沸沸扬扬。
卖豆腐的说白三姑娘与人私奔了,卖烧饼的说白三姑娘被山贼撸去当了压寨夫人,酒肆里的小二觉得她是死在了外头,毕竟,白家惹了不该惹的人物。
此时白家老太太的房里却是一片寂静。
良久的沉默之后,大老爷坚持自己的主意:“不能再找下去了,现下连宫中所要的丝帛都不曾凑齐,哪有多余的人手去找她。”
他是家主,他的话在白家……
老太太看在眼里,却不知能说些什么,这是她的儿子,这些年管家不易,她有欣慰有感动,当然也有失望。
老大,过于市侩,忘记了他们白家人做人的道理。
这两日她是瞧见了,他这是不想白芷再回白家了。
接过樱桃递过来的茶,抿了两口,正想说上两句,却看见她那过继来的孙儿,已经直挺挺的跪在大堂上。
“请祖母允许二房脱离白家,从此也不用担心拖累了其他姐姐妹妹的声誉。”
“若妹妹找回来了,孙儿便养着妹妹,直到她嫁人;若找不回,便一直找,生会见人,死必见尸。”
“我兄妹两个自幼父母双亡,多亏祖父母和各位叔伯照看,提出分家本是不孝之举,然而找不回妹妹,孙儿无颜面对九泉之下的父母。”
花开两个各表一枝,那边苏北望声情并茂的陈述他对白家的深厚情谊,白芷这边也没闲着。
“惜孟母,择邻处……”
她念一句,七花便跟着念一句。
“惜孟母,择邻处……”
读完,白芷又给她解释:“这一句是说,孟子的母亲为了孟子能好好读书,搬了三次家,方才选定……”
“白姑娘、花儿,吃饭了……”
白芷合上书,牵了七花的手,一道走过去。
“苏哥哥不回来吗?”看见桌上缺了人,七花便问白芷。
“兴许他在外面吃了。”
分家不是个好主意,白家现在情况危急,她也不想在这个时候火上浇油,但是如今的白家是说什么都不会同意跟孟家解除婚约的。
且不说孟文柏能不能对她一心一意,她欠了唐婳那么多人情,这婚退不退,一笔烂账也不知该怎么个理法。
她无故失踪,虽然没受什么伤,但好歹也……若是直接回了家,保不齐别人怎么说,家里妹妹也多,说不定就被她拖累了名声。
如今这般若是分了家,孟夫人必定不会再同意这门婚事,顺便把她和孟文柏的婚约也解除了,后面的事便好说了。
白芷相信自己叔叔婶婶和兄弟姐妹都是有情有义的人,便是自己这般回去了,也会对自己嘘寒问暖,百倍宽慰。
但是人心不可测,她不想去赌,也输不起。宁愿以后见面只是隔房的面子情,也不想有一点被亲人厌弃的可能性。
“白姐姐,你吃这个。”
白芷心思转换间,不觉凝了神,只小口吃着碗里的米饭,七花一出声,她才觉出不妥,接过她夹过来的菜,尴尬的笑了笑。
七花的母亲也对她笑了笑,瞧着倒是个和善的美妇人。
说来也巧,苏北望与七花父母竟是认识的,那天晚上一见着,也是讶了一跳。
饭后,白芷仍在院里教七花识字,七花的母亲乔氏便拿着绣花篓子在旁边做活计。
一边做一边说起当年走镖的事。
一下午的时光很快便过去了,苏北望回来的时候,白芷的房间已经熄了灯,他在门前站了一会儿,转身往回走,却被身后娇娇软软的声音唤住。
“大哥,你等一下。”
不同于往日玉盘落珠的利落,还带着丝丝鼻音,该是刚醒不久。
清咳一声,收起心中的激荡,他回她一声“好”。
白芷是刻意等着他回来的,却不想睡着了,连烛台熄灭了都没注意。
她趴在桌子上本就睡得浅,又听见门外隐约有脚步声,迷糊看去似乎有个人影。
因着前几日才被当做人质绑架过,便生出几分胆怯,迟迟不敢有所动作,怕引了那人注意,待那人转身,才觉得这身形似有几分熟悉,方才出声唤住。
烛火已灭,一时间又找不到引子,只能摸着黑去探那门,一时没注意,便被脚下的椅子腿拌了一跤。
苏北望只听见她“哎呦”一声,伴着东西落地的巨大声响,便知里面的人出了事,直接踹开门大步走进去。
他本就生的好,踏着月光而入,应是如神诋降临般俊郎,可惜门内的人错过了。
又或许并没错过,只是眼前模糊,看的不清晰。
白芷这一跤摔下去,自己没爬起来。
酉时三刻,郎中匆匆赶来。
连日来的惊惧、愤懑、忧思,晚间又吹了风,白芷的身子早就熬不住了,晚间趴在桌子上瞌睡时就发了高热,可惜不是白家大宅,身边也没个人,便没注意到。
等郎中来时乔氏正给她用酒擦身子,江湖人有江湖的法子,因着发现的早控制的及时,倒也没多凶险,只开了三副药,嘱咐了几句忌口的话就行了。
送走了大夫和乔氏七花等人,苏北望端坐床前,看着床上躺着的姑娘,眉头又皱了下去。
该早些把分家的事处理完,送琥珀过来跟着她,别的人,她用不惯,他也不放心。
孟文柏已经出局了,他该给她找一个什么样的人家,才能护得住她一时安稳、平安喜乐?
听见外面想起鸟鸣声,他将白芷露在外面的一截手臂塞进被子里,又给她掖了掖被角,方走出去,不忘关好门。
走到院中一挥手,便见两个身着黑色夜行衣的人出现在身后,动作太快,也不知从哪跳下来的。
“主子,这事不简单,我们的人也掺和了。”
内贼?
“知道是谁的手笔吗?”
“这……”那黑衣人迟疑了半晌,方回答:“似乎是那边的人,好像是五爷的意思。”
“我不想再听见‘好像’‘似乎’这种话,去查。”
得了吩咐,那黑衣人闪身消失,余下另一个遂开口回道:“主子,花姐得到消息,夏潮过后,或有龙舟,那边可能要催您动手。”
苏北望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便让这一个也走了。
夏潮过后,那时间够紧了,不知来不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