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欠我的,我欠你的,早晚要还。”鹃髅眼底微微动容,眼前仿佛闪过两条人影,骷蛛、瘗无骨,从此之后,她的人生剩下一片空白,她早已忘了和羽凌聆的恩怨从何而起,或许是老松林,或许在蛛网沟,或许在很早很早以前。
羽南客……
一切的起因和终结,如果当初羽南客没有从狼口中救下她,如果她没有掉下巢穴,如果、如果……是不是所有的结果都会改写?羽南客不会死。
唯有羽南客,是她无法释怀的痛,也唯有羽南客,是她绝对无法原谅的理由。
“我知道你恨我,我何尝不恨你。”鹃髅看出她眼中恨意,如今两人终于不必再隐藏,被夺走的至亲至爱,两人都痛在其中。
“可是,害死羽南客的不是我,但害死骷蛛和瘗无骨的却是你。”鹃髅像是故意在她面前提起羽南客之死。
羽凌聆心中一阵绞痛,她低咳几声,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还不够……”幽绿色的眸子冷漠又残忍,“死的还不够……等到你一死,我便回去屠了你们蛛妖一族。”
鹃髅眼中怒意越浓,羽凌聆卸尽满腔恨意,一字一句继续道:“如果不是你们,羽南客不会失去九尾翎,我们不会被人欺负,只因为我是后天化妖,对啊……我是后天化妖,却成了万丈森妖尊,我知道万丈森内不服我的妖很多很多,没关系,我都会让他们死,所有伤害过羽南客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一个都不会!”
“等我杀了你,我就把你的头带回去给你的族人,我要让你眼睁睁看着我怎么把他们凌虐至死,我让要万丈森再也没有蛛妖存活,我要——”羽凌聆说到此处,体内妖力激荡,喉咙猛地涌上一阵血腥味,她眼前一黑,又吐了口血。
就在此时,鹃髅蛛丝化光嗖的飞向羽凌聆,羽凌聆半跪在地上,用力握着折羽剑,用力一扫,鹃髅残影幻化,蛛丝化刃,一刀砍向羽凌聆的喉咙。
羽凌聆躲闪不及,抬眼间,利刃逼喉,她下意识闭上眼,蛛丝刃在离她喉咙半寸的地方生生脆断,鹃髅握着蛛丝的手抖了一下,蛛丝消失无影,发上的八脚蛛钗静静的落在雪地上,侵染一地嫣红。
折羽剑又变回折羽的模样,静静躺在羽凌聆身边,羽凌聆抬头朝惊诧不已的鹃髅露出一抹浅笑,“我是没有力气再握剑,也没有妖力,可是你太大意了。”
羽凌聆两指捏着一支羽翎,那是羽南客的九尾翎,曾经挂在她住的墙上,她把剩下的羽翎戴在身上,谁知会在千钧一发的时候,代替折羽剑杀了鹃髅。
白羽沾血,在穿透鹃髅胸口的那一刻羽凌聆一掌落下,羽翎光华暴涨,满目的血,触目惊心,她想起被大火烧毁的蛛网沟,想起羽凌聆任意残杀他们族人,想起瘗无骨隐忍着满腔怒火想尽一切办法杀了羽凌聆。
然而她知道没有那么容易,当年在老松林的时候她就该动手,但是羽凌聆活下来了。
她不知道羽凌聆经历了什么,但是作为后天化妖的她,能活下来成为娇蝉荼的弟子,实力已经远在她之上。
她不觊觎万丈森妖尊,不觊觎强悍的妖力,她只想让他们死的明白,想给所有人一个交代,仇恨终结,她死,她生。
“哈哈哈……”鹃髅看着满目血红慢慢变作一片苍白,大雪纷纷扬扬,落在她的眼中,“我……到头来,依旧……不是你的对手……”
“差一点你就赢了。”羽凌聆拄着折羽剑,吃力的跪在鹃髅身旁,“或者你再等等,都等了几百年,到了这个时候反而让你失去了以往的沉着冷静。”
羽凌聆眼前一阵黑一阵白,但她不敢晕倒。鹃髅回头看着她,嘴角动了动,“我期待……你的死期……很快、很……快……”
羽凌聆看着她眼中的光华渐渐暗淡,无声一笑,鹃髅终于死了,羽凌聆一直盯着她的脸,确定她是真的已经气绝身亡这才慢慢拄着折羽剑下山。
漫天大雪,冷得刺骨,她很少感觉到冷,如今却浑身发抖。
又死了一个……呵呵……活到最后的人是她,一定是她,她还不能死。
好冷。羽凌聆试图裹紧衣衫,低头看着脚下鲜血怒放嫣红夺目。心好冷,为什么羽南客没有来?为什么死的是他?
“只要你活着,就永远不会见到他。”甪端的话在她耳边回响。
如果她死了,他就会活了?这是唯一能救他的办法吗?羽凌聆想到此处,膝盖一软,忽觉头顶一阵冷风,她茫然抬头,看到一只蓝色鸟儿落在她面前,化作和她一模一样的女子,不同的是,对方一袭蓝衣如画。
“雀儿。”羽凌聆一激动,扔下折羽一头扑进雀儿怀中,声音哽咽,“雀儿真的是你?太好了,雀儿……对不起、对不起……”
雀儿闭上眼睛,抱着怀中失血过多疲惫交加的身体,冰凉的触感,带着绝望和无奈,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毫无防备的羽凌聆,“我回来了。”
一声呢喃,一句冷漠的回复,这声‘我回来了’,仅仅代表她来见她,最后一面。
“雀儿……”羽凌聆意识开始陷入混沌,雀儿抱着她,突然唤出折羽化作短刀,狠狠一刀刺透了羽凌聆心口。
羽凌聆浑身一颤,猛地睁眼,“雀……”
“从今往后,我不再是雀儿。”雀儿神色冷漠,推开羽凌聆,胸口插着的那柄折羽化刃,正是她给她的那一把翠绿色的折羽,雀儿捡起地上的白色折羽,身形发生变化,变得和眼前的羽凌聆一模一样,“这就是我的选择,我要做你。”
羽凌聆张了张口,不敢相信的看着她,雀儿对她微微一笑,“主人,你拥有的东西我会替你倍加珍惜,死的人不是羽凌聆,而是雀儿,在黎戎死的那一刻,雀儿就死了,从今以后,我会替你守好万丈森,这不就是你的心愿吗?雀儿会做的更好。”
不,不对……
羽凌聆想说,喉咙却发不出声音,雀儿要有自己的人生,羽凌聆只能是羽凌聆。
四周一片漆黑,雀儿的声音越来越远,混沌的意识,她抓着雀儿的手慢慢垂了下去。
“主人,你知道吗?雀儿很羡慕你拥有那么多,但雀儿拥有你,所以也很幸福,可是突然有一天,你把你拥有的幸福毁掉了,在你看来你毁掉了自己的幸福,但那也是雀儿的幸福,雀儿的幸福……”
雀儿轻柔的抱起羽凌聆,合上她的眼,两行清泪静静滑落,可惜黎戎还是不会回来了,“对不起,主人,是我该向你说对不起,羽凌聆……”
雀儿贴着羽凌聆冰冷的脸颊,抱着她一步步消失在了大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