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的很急!狂风带着骤雨以无可阻挡的姿态横扫世间,冲刷掉一切碍眼的事物!却又愿意裹挟着它们一路往不可知的地域流去!当小股小股的糅杂着各种污秽的雨水汇集起来的时候,水黑便成为污水,水红便成为血水!
狂风骤雨只能占得一时便宜,老话说,雨后总会晴来!渔老汉没想过这么诗情画意的句子,大早上带着顶斗笠,披张蓑衣便匆匆出门去了,他要去看看赖以为生的那条河今日能涨来多少米!留在岸边的那条笑船还在不在!
水汽弥漫着,给所有能见的东西有盖上一层薄纱,渔老汉也就四十来岁的人,正值壮年,但常年的劳苦生活早已摧残了他的身体,他这一路走的并不快,手中拿着随手从路旁捡的小木枝作使力,伴着偶有的暗咳声和粗重的喘气音磕磕绊绊地走着乡道上!
白茫茫的天色和远处隐约朦胧的青山将这老汉带入了丹青墨色画中界,颇有美意!却不问画中人是否有作画人的闲情!趟在这荒芜乡道上所为何来!
渔老汉暗自思忖,近几日都是暴雨,河对岸应该没人会来渡河!况且水甚急,就算想要渡河,也得问问发起脾气的河伯愿意不愿意!虽然被水雾遮挡着,远处视物不太清楚,但是渔老汉还是一眼就判断出来五十来米远那处朦朦胧胧的方形事物,走近些一看,果然已经到了!渔老汉绕过那方形界碑,走向河边!转身一看,方形界碑上刻着不太齐整的四个隶字:浦河渡口。
河边的水汽更重了些,渔老汉的眼神不大好,今日这河怎的有些怪呢?这水居然是红色儿的?往日渔老汉也不是没见过着河水变红,大多时候是河流上方令城有些染布人家惯用的大红染色漂的这水红,是专门供着城里富贵人家用的货色,每每到了这时节,水里什么五颜六色都有!只是今天也不是惯常染色的时节啊,并且这染的红色也太重了吧!渔老汉站在岸边看着,浮动在近岸边河面上的红色泡沫,还透着一股难闻的臭味!
渔老汉找到了自己的小船,虽然大雨涨了些水,还老汉自有办法拉牢自己的小船!不过今日就不能摆渡了!老汉走在河边上,想看看河对岸的情况,却一无所获,今日雾气好大!
就在渔老汉准备回家的时候,发现上流好似有什么东西顺着河漂流下来了,老汉也没多想,只想着应该是河上方人家丢的什么东西1
那东西顺着河岸一路漂流下来,渔老汉这次是看清了,是个圆形事物,待到近处却着实惊了老汉,居然是个人头,眼睛瞪得浑圆,面容狰狞,被水的浸泡着有些肿大!
渔老汉嘴里一声惊叫,吓得魂都快没了,哪里还管得其他些什么,慌慌张张、踉踉跄跄地往回跑,连使力的小木枝都丢了,他一心想着快走,回去就只当做今日从未来过这河边渡口,任谁问,都不说!
渔老汉匆忙逃窜的时候,没有看见,河上流下的这东西不止他看到的这一个!河的对岸,谁知道还有多少迷路的人借着河往白茫茫的雾气深处走去呢!
......
......
红,目光所能到之处尽皆都是红的颜色!
今夜的天空黑的有些透红,天广地阔,自天的极角延伸去地的极角,仿佛给这世间都添了些神秘的诡异,只不过这天是暗红,地上的红却是更为喜庆的大红色。
铺红挂彩,十里红粉,多的是鲜衣公子与风尘佳人!竟有夜夜与五彩相合处,必称令城桂花巷!浪荡公子们簇拥着金银珠宝,可醉卧莺歌燕舞中,佳人口中得称郎!
连前几日新皇大锁龙蛇会余党时,桂花巷照样没受什么影响!想来也是,那些粗鲁的兵卒如何懂得怜香惜玉,冲撞了才子佳人相会总是不好的!即便有些才子两鬓斑白,老态龙钟,可风流才华可是不减当年!
与他处萧索冷寂、闭门禁声不同,桂花巷要的就是闹这个字,也亏得近几日来的风波清街,让那些憋着气的想找着这样的地方排解一二,竟使得桂花巷比往常更加火热了!穿街而过,满眼都是尤物佳人,能够不动心走完这十里的,别说普通的男子,就是常年留恋此地的老手都不敢这么夸耀自己!除了这里边儿人美声甜,真的能勾着男子的魂儿之外,还得算上这些姐们儿拉人的手段,有些时候生拉硬拽的给人拉进去,进去是拉进去的,可是出来却绝不拦着,这便是桂花巷的规矩!
可这人也不是随意乱就拉过来的,要是招客的婆子拉了个囊中羞涩的,可不是白费功夫了吗?艳春楼的婆子最是善于此道,这不,夜还未深,六七个大婆子就摆好架势守在门口,就瞧着有哪个钱主愿意上钩了!
张婆婆虽然也是其中的一员,却与那些普通的排着队争食的婆子不一样,张婆婆也不站在楼前那些显眼的地方,相反她喜欢留在楼边的阴暗角落中,看着人来人往到更清楚些!那些婆子都盯着外表穿金戴银,一派富贵气象的中年油腻男人去的!不过是些土得掉渣的暴发户罢了!真正舍得一掷千金的这些人,反倒是是年轻公子哥儿,富家贵族子弟,爱恋风花雪月事,听上一曲半调的,装的一副高山流水觅得知音的模样,实则都是迷恋姑娘肉味儿的衣冠禽兽!能到烟花之地来的能有几个好人儿!张婆婆想到这里,眼前却出现一个身着白衣的年轻男子,那个可以为一个风尘女子拔刀的男子!
不过恍惚只是一瞬间的事,很快地,张婆婆就瞧住了一个年轻公子,这小公子慢悠悠地走在街上,左顾右盼,东张西望地,打扮颇为素雅,身上穿着浅绿色长袍,半束发,头顶有一支小玉簪横插固定住,微微晚风袭来,荡起这人散乱在外的几缕青发,增了些潇洒自得之意。身边也没有前呼后拥的一大帮狗腿子帮着造些声势,只有简单三四人作伴,着相伴的几人看起来也不膘肥体壮,相容也是斯斯文文的,丝毫不是往常所见护卫那般的凶神恶煞,就是说这是单着来寻姑娘的也不会错的!但以张婆婆的眼光还是可以看出,那几人是以中间那位公子为中心散站着的!今晚的大鱼八成就是他了!
张婆婆不紧不慢地迎上前去,手中还轻摆了及几下秀帕子,面带着笑意!但还没到着那位公子跟前呢,就被相伴的其中一人拦了下来,那人也不客气,直说道:“你这七老八十的也敢迎上前来,怎么地现在桂花巷的人都这般没眼力吗?”
张婆婆听着这话却也不恼,颇为懂礼地用手中秀帕子遮了遮脸,轻轻笑了笑说道:“这位公子,瞧您说的,奴家现今虽说不上是年轻貌美,可是也当得上徐娘半老呀!况且公子只知道年轻女子貌美温柔,却不知似奴家这般有些年岁的好处,奴家才更懂公子们想要的是什么!”
外人们都喜欢教这些在门外拉客的人为婆婆,但实际上这些婆婆们未必有里边儿接客的姐们儿年岁大,张婆婆虽说已不复年轻,但姿色却还是几分,边说着还边用说轻轻拍了拍那出声的人胸膛。那人也不是花中老手,被张婆婆来这么一招,虽不至于手足无措,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是后边站出来一个壮汉,替这位年轻公子解了围,这壮汉身子很是强健,但是往那一站却倍有儒雅气,开口说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铁嘴张婆婆,怎地如今不帮着姐们儿拉客,改着自个儿上场招客了?您这可是第二春呀,秦公子,您今晚点了张婆婆也不错,保管你回味无穷啊!”
“呦呦呦,怪奴家这眼珠子拙,没看出来三爷您这位真佛在,还哪里用得着奴家这小婆子在这儿丢人现眼呢?该死!该死!”张婆子嗓子调都拔高了不少,心里还在叹息,有这位爷在,看来今晚这大鱼是没自家份了!
那壮汉与张婆子闲说了几句,转身与浅绿色长袍的公子哥悄悄说了几句,那位公子便带着余下的人离开了,张婆婆有心想要捞住这条大鱼,却不敢忤逆眼下这位大人。这壮汉看着张婆婆忸怩的姿态,轻笑说道:“张婆子,那位贵人你就不要想了,你们艳春楼有哪位姐儿拿得出手招待得起王孙贵子?到时候不免砸了自己牌子,那条大鱼虽然留不住,没见着旁边那条动心了的小鱼仔吗?你再在这里多言几句,恐怕就要被人扯袖而去了!”
听着三爷说了这么些话,张婆婆醒悟过了来,和三爷行了礼,便走到还立在原地的秦姓公子旁,一把扯住了袖子,那秦姓公子倒是还咿唔做羞的样子,可张婆婆却很有经验地便调情便拉着往楼中走去!三爷见得多了,倒也习以为常!转身往大鱼走的方向去了,才没走几步,忽有反身朝着还未进去楼中的张婆婆喊道:“嘿,那婆子,晚上给咱公子试试徐娘半老的好,年轻的本事还没老吧!哈哈!”说完,转身一溜烟走了,身后好似传来妇人正在骂的下流话!
话说到那身着浅绿色长袍的公子一群人也到了目的地了,旁边有个人凑到那公子近旁,轻声说道:“三爷说的,便是此处!”
那公子哥点了点头,这处却没有像此前见过的有那么些婆子在揽客,门前只有两个小童子低着头站着,门上挂着两个大红灯笼,右边写着纳富,左边写着迎贵!公子哥心中想到,此处倒还实在,都明码标价写出了只接纳富贵之人,只是这门前有些冷清了,不如别处的热闹!抬头一看,楼前上挂着一横匾,公子哥看着上面工整有力的两个大字,轻声念了出来:“随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