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若未记错,此次殿试中有一人,名唤秦探。”
又饮下一口茶,陆星阑出神似的盯着杯中茶水,那圈圈因震荡泛起的涟漪。“凉县富甲秦氏之长子,虽腹中文墨,却是些强硬塞进去的经书诗词。此人志在从武,且身手不凡。若是收为己用,九州军队无人能敌!”
陆星阑说的半真半假,真就在于秦探这人的确身手好,也参加了科考。至于其他,说真又是假,说假却为真,真真假假真亦假。这番话,左右不过是讲给皇帝听的,用不用在他,而不在陆星阑。
皇帝留了个心眼,毕竟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第一日便查清楚了誉尘的身份。确实如他自己所言,苍山人士,从小居于寺庙中,无父无母。
如今听他举荐秦探,自然信了半分。至于为何举荐,谁也说不准。
他从不相信这世上有完全死心塌地,为他所用之人。誉尘之意为何,他也有些猜不透。
誉尘此人清冷,喜静,鲜与他人交友。而秦探这人好酒,喜闹,广交好友。两人性子截然不同,为好友谋路?断不可能。
早在会试,他便注意到一人,虽答题认真,且成绩列于三甲之中,他能看出,此人身手不凡心志不在此。
这人恰恰是誉尘举荐之人,凉县秦探!
“爱卿所言,倒是夸大。若是被镇北将军听到了,指不定气成什么样。”
陆星阑端着茶杯的手猛地一顿,心中虚汗溢出。他怎么忘了,镇北将军兆绗是个好胜自负之人。要是传出去了……
完了完了人头不保了!
内心泪流满面。
淡定地将杯中茶水饮完,鸦色睫羽扫过眼睑,那张清癯的面容毫无波澜。
“陛下说笑了。”
湖中荷叶青翠,清风徐来,随之轻微摇曳。湖边假山流水,翠竹艳花,竹叶摇动,响声沙沙。
拂过脸颊的柔风,带着春末的温热,在体虚的陆星阑感来,已是暖了许多。
许是那阵微风卷着暖意,唇角勾起的弧度皆带了暖。陆星阑眯着眼,一副餍足这般生活的模样,惹人厌恶不得。
“陛下,您不觉得长汉的日光格外暖人吗?”
“……嗯。”
的确是暖人。皇帝如是想着,感受背部传来阵阵微弱的温热,眸中映着男子柔和的面孔。
岁月静好,战乱皆无。
“何时百姓们才能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这长汉城的日光…会更暖的罢?”
“嗯……”
他不确定,也不敢确定。
虽是一国之主,可他手中一无兵权二无草粮,如何催动军队收复疆域?
如今百姓生计方有好转,大动干戈伤的不仅是领土,更多的是百姓。
垂髫耄耋流离失所,惨叫哭啼之声萦绕不绝,天色晦暗血流成河之景,他只愿再无复出。
“陛下,您出神了。”陆星阑调笑着开口,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把折扇,缓缓摇着。
“……抱歉。”低沉的嗓音随着清风飘散,只余下流水潺潺,竹叶沙沙之响。
茶芽儿在水中浮动,幽香顺着空气钻进二人鼻息。
“这茶……”
不等他说完,陆星阑抢先道:“此茶名唤‘凝华’。虽不为名物,味道却比那些个名茶好得多!”
说罢,悠悠地晃动茶杯。风卷起墨色发尾,似乎也掺了茗香,引人心旷神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