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有人问起这世间最美丽的感觉是什么,那恐怕就是失而复得的感觉了。
珍视的东西,一下子因为自己的疏忽而失去了,那种感觉是追悔莫及的,尤其是生离死别,那更是让人崩溃不已。
所以才有了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只要老鼠药的这个说法。
但是梅兰娇却真正的体会到了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她眼前的这个青年,和自己弟弟有一般大的年龄,同样也有差不多的经历,那就是父母双亡,遭遇了各种苦难。
当他叫自己阿姐的时候,梅兰娇立刻就泪奔了。
她不知道这些天她哭了多少次了,因为对于弟弟的离开,她追悔莫及,如果当时她能够阻止他,哪怕是寻找一个借口,他就不会去进行游行了。
如果不去游行,他也就不会被人活生生的打死。
这是她心头永远的伤疤,尽管她明白,眼前的青年并不是真正意义上自己的弟弟,但是当他戴上弟弟的眼镜时,她还是止不住内心的情感流露出来。
曾几何时她都认为,自己的心早已经封闭,就像是古墓中的断龙石一样,一旦断龙石合上,那里面的盗墓贼是绝无活下来的可能,只有在墓室里面和死去的先人陪葬。
但断龙石并不是无坚不摧的,它怕火,而王九就是这一把火。
王九感觉自己被梅兰娇抱得喘不过气,但是感受到她的眼泪打湿了自己的衣襟,他还是不忍苛责,连声说道:“阿姐,这些年,也是苦了你了。”
梅兰娇好不容易从他的怀里面起了身,她摇了摇头没说话,却笑了,笑的像一个孩子。
“阿九,你现在很危险……”
“我很危险?”王九很惊讶。
“嗯,双喜丸子不属于任何一个势力,他是一个民间的雇佣兵集团,乃是受雇于斧头帮的,而斧头帮直隶于上海滩的何中华,这个双喜丸子对你出手,就说明了一件事情……恐怕是有人买通了斧头帮的人,要对付你,你最好还是呆在我这里,青玉坊在整个天津卫还是有些分量的,你在这里,阿姐我有足够的本事保护你。”梅兰娇说道。
王九笑着摇摇头,他说道:“阿姐,我是个男子汉,现如今我的兄弟死不瞑目,而我必须要给他们一个公道。”
这一刻,梅兰娇恍惚了一下。
曾几何时,梅文远就站在她的面前,以同样的姿态说道:“现如今国家危难,我等虽然忙是一介读书人,但是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作为读书人,更应该向当局表达我们的情感!我们反对当局答应签订那些丧国辱权的不平等条约,这次游行我是去定了!”
梅兰娇恍惚了一下,如果历史重现,她自问能不能组织自己的弟弟?
很显然,这个答案是否定的。
以前她总是不理解,为什么男人们都会为了一个虚无的,飘渺的目标,去奉献一切,奉献自己还不算数,有些人甚至于奉献了整个家庭!
但是在这些年的经历,这些年的所见所闻,她目睹了无数革·命人,为了抗议,为了中国人的傲骨,宁愿站着死,而不愿跪着生。
“宁作战死鬼,不做亡国奴。”
这是她弟弟,最常说的一句话。
她知道,自己也阻止不了王九,便说道:“你去可以,但是一切小心,你要跟我发誓。”
“发誓?”
“嗯,发誓,你要活下来。”她说道。
王九的仿佛是一抹好不容易出现的希望,让梅兰娇残缺的人生,一下子充盈了起来,如果王九再为了那所谓的大义,真不知道,她该如何面对接下去的生活。
在这个年代活着的人,每一个人都活的很辛苦,但活着,才能做更多的事情。
“好,我发誓,我一定会活着!”王九说道。
目送走了王九,梅兰娇一直站在了门口久久无法平静,尽管人已经消失在让她的视野中,但是她的心中已然十分恍惚。
“姐,你叫我过来?”
“你是我手下四大花旦之一,你便去保护王九吧,最近青玉坊里面的事物,你就不用担心了。”梅兰娇说道。
那姑娘恭恭敬敬的朝着梅兰娇点头,默默的追随了过去。
在徐府,此时的徐少坤和章美珍搂抱在了一起,徐少坤在章美珍的脸上亲了一下又一下:“好姑娘,多亏了你,这下王九消失了,我们就可以说他畏罪潜逃,所有的罪就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也多谢我那个姐妹,帮我们介绍了斧头帮的事情。”她娇笑道。
“是啊,斧头帮跟码头帮斗了好多年了,而这一次我们给他们送礼送钱送女人,加上我们和码头帮对峙的关系,斧头帮就成了我们最好的帮手,没想到拉拢他们好处那么多,要早知道这样,我早就下手了。”徐少坤说道。
“但他们胃口真大,两千大洋,再加上十斤黄金,我总算感觉,这么多钱买王九的一条贱民,我们还是有些亏。”章美珍蜷缩在徐少坤的怀里面说道,她扭捏了一下,又喃喃自语。
徐少坤哈哈大笑:“有什么亏的?要知道,发生了这件事情之后,今后斧头帮就和我们万顺车行联手了,管他们什么天津商会,什么码头帮,在我们眼里不值一提。”
“少爷!”门外传来了一个丫鬟的声音。
这声音来的不是时候,立刻让徐少坤暴怒了起来:“我不是说过么,在我和小妈谈论正事的时候,不要有人来打扰!”
“可是,可是来人是九命猫毛立民还有翻江龙李双飞!”那丫鬟说道。
“他们来了?”章美珍眯起了漂亮的眼睛,“去吧,还是正事要紧。”
徐少坤自然也知道事情的利害,这两个人,那可是他高价请来的人。
果然徐少坤来到了门口,看到了这两个人。
李玉堂的副手,九命猫毛立民,穿着一身警服,并且带着冷冽残忍的眼神。
而旁边则是穿的非常朴素,只有一条裤衩的渔夫,而这个渔夫便是翻江龙李双飞,这个李双飞来头可不小,那可是天津卫水上的小霸王,也是沿路水匪的头子。
就算是码头帮的人,也要避让三分,毕竟货船从水上经过,一旦成了李双飞的猎物,他可不管白天还是黑夜,统一都会动手。
被李双飞袭击的货船,没有一个活口,对于商贾来说,货船上的伙计都是贱命,他们的命不值一提,但是他们船上的货物,那可是大把大把的大洋。
所以码头帮一直是和李双飞合作,身为九连环之一的李双飞,水上功夫他敢说天津卫第二,没人敢说天津卫第一。
李双飞还网了不少鱼,他将鱼篓放在了地上,朝着徐少坤打招呼:“哟呵,徐大少,好久不见!”
“我就说几天风和日丽,原来是这喜风将两位给带来了,里边请吧,酒菜全部准备好了,到时候我们一边吃酒,一边说正事。”徐少坤说道。
李双飞拍了毛立民一下:“我就说了,徐大少阔气,一见面就给我们准备好吃的,还真别说,我现在肚子饿的呱呱叫!”
“别碰我。”毛立民冷冽的看了李双飞一眼。
李双飞哈哈一笑,轻轻拍了拍毛立民的肩膀:“我说老猫,今天好歹是一起吃酒,你别绷着个脸,好像是谁欠了你几百万似得!开心点。”
“我说了,别碰我。”毛立民说着,就朝着里面走去。
毛立民浑身都散发着一股杀伐之气,而当毛立民走上前去的时候,李双飞冷哼了一声,显得十分不屑,但还是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