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吹过竹林,来到一片美丽的旷野。
旷野之上,是一大片缠绕的绿树与繁花,其间更有溪水欢腾跳跃而过,犹若一条银色的白练。
在这里,连阳光都显得更加真实,更加明媚。
不远处,一圈环形排列的竹舍已经升起了袅袅炊烟,更有几声狗吠点缀其间。
只见两个小女孩在旷野中欢快地奔跑着,手中的向日葵跟着左摇右晃,宛若她们天真烂漫的笑脸。
顾尘跟在她们身后,只觉得微风都是甜的。
“二妹,五妹!等等我!”顾尘开心地喊道。
“小尘,快点!晚了就没饭吃了。”那两个圆脸小女孩回过头来,向顾尘挥着手,额头上的小小犄角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顾尘越跑越快,直至眼前的空气都开始变得扭曲。可是他却发现,自己离她们越来越远。
他觉得有些慌,就像一个迷路的孩子。
下一息钟,明媚的阳光眨眼就消失不见,厚重如棉絮般的乌云迅速占据了整个天空,宛若末日降临。
然后就是血,满眼的血。
绿树变成了血树,溪水变得嫣红,就连不远处竹舍冒出的炊烟都变成了狰狞的恶鬼。
顾尘惊恐的发现,那两个可爱的圆脸小女孩,也倒在了血泊里。
只见她们的身后,那个传说中的人物已然化作了一个色彩浓重的剪影。
对方手持玄铁长棍,头戴凤翅紫金冠的模样,就像一块烙铁,灼烧着他的心脏。
“不要!”顾尘痛苦地咆哮道。
一下息钟,那个剪影就消失不见,然后顾尘发现自己浑身是血,却感觉不到疼。
“哼哼......其实凶手,就是你自己!”
这声音极尽嘲讽的意味,在顾尘耳畔回荡。
顾尘瞬间热泪盈眶,内心产生了莫大的恐惧,只觉得自己仿佛坠入了无尽的深渊。
他想嘶吼,想说“不是我!是你!”,却发现吐不出一个字。
这种感觉就像是溺水,或者说是一只搁浅在海滩,即将渴死的鱼。
渐渐的,整个世界就开始如撕裂的画卷一般分离,然后那两个小女孩的尸体就犹若陨石般砸向了他的脸。
“不!”顾尘绝望地呼喊着,却没有丝毫作用。
然后就是一阵骨肉碎裂的声音传来,顾尘只觉得自己整个身体的骨骼都开始寸寸断裂,分崩离析。
这种深入骨髓的痛,最后变成了极度的寒,仿佛这世间最残酷的折磨。
只听见那个极尽嘲讽的声音再次响起——“告诉我,凶手其实是你!”
然后顾尘就看见了一双猩红的眼,里面藏着无尽的恨,犹若深渊,就要将他完全吞没!
“不!”顾尘陡然睁开双眼,发现原来是一场梦。
他大口喘着气,发现全身早已被冷汗打湿。
而那些在梦中来不及落下的热泪,此刻就开始滴滴坠落,在蓝色的棉被上开成了花。
少年落泪,长夜如恒。
小院内,住在梧桐树内的“梧桐”看着这一切,只觉得悲伤的浪潮扑面而来。
她突然觉得有些痛,丝丝缕缕的痛。
直到很久以后,这只不谙世事的魅,才知道这种感觉,叫做“心痛”。
......
清晨,晨光如絮,丝丝缕缕。
离高仙芝身死已经过去了整整一月,整座长安城依然笼罩在巨大的恐惧中。
在高仙芝死去的当日,驻扎在长安城外的一千名将军府亲兵公然造反,但很快就被准备多时的羽林军血腥镇压。
据当时目睹整场战斗的人所说,那根本就不是一场战斗,而是一边倒的屠戮。
长安城外的小树林被鲜血染得通红一片,即使到现在还留有刺鼻的血腥气。
事后,唐玄宗追封高仙芝为“国公”,为其举办了一场极其罕见的风光大葬,规模甚至不亚于帝王。
可是即便如此,高仙芝的死去,依然引起了整个唐国的巨大震荡。
一月时间,就有近万名老卒心灰意冷,纷纷解甲归田。而西荒云墓的妖魔更是蠢蠢欲动,对唐国边境的骚扰更加频繁。
就在数日前,长安城接到消息,有一支数量近千的妖军更是越过了天险剑门关,一举逼近了唐国“西部第一雄城”——成都。
即使这支妖军最终被全歼于成都城外,但是一时间流言如雪片般纷飞而起,在边境引起了巨大的恐慌,颇有点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
即便如此,长安皇宫内的那位天子依然保持着沉默,并没有将高仙芝勾结妖魔之事昭告天下。
按照唐玄宗的说法,如果没有高仙芝,就没有如今的唐国。如今他死了,就让他好好去吧。
玄宗最终选择向高仙芝下手,缘于那条断于“虎口”的手臂,属于高仙芝的长子高胜寒。
高仙芝对长子高胜寒的器重,世人皆知。
两人是父子,更是知己,时常连夜研习探讨修行、兵法之事,同吃同寝,在长安一时传为美谈。
次子因为嫉妒,做了一些诋毁大哥的事情,被高仙芝发现后,被直接废了修为,逐出家门,没有一丁点拖泥带水。即使次子的母亲,是高仙芝最喜爱的小妾。
如此受其器重的长子勾结妖魔之事被坐实,身为其父的高仙芝自然不能置身事外。再加上那封已被烧毁大半的密信,确实是出自高仙芝的手笔,所以让高仙芝解甲归田,已然是唐玄宗做出的最仁慈的决定。
从表面上,唐玄宗未将高仙芝的罪状昭告天下,是因为想给这一位军方重臣留一个好名声,以免死后还被万人唾弃。可是只有柳新烟、李胜等少数知晓实情的人知道,唐玄宗这么做,是为了避免唐国引起更大的震荡。
试想军方第一人都勾结妖魔了,整个唐国还有什么安全感可言?
高仙芝死后,孙空就一直闭门不出,即使唐玄宗都未能见上一面。
边陲不断有战火的消息传来,妖魔变得越发猖狂,不少没有大量唐军保护的城镇,已然化作了片片废墟。
而在全城忧虑的情况下,顾尘的面店却开了张。
人只要活着,就要吃饭。只有吃饱了饭,才能继续忧国忧民。
如果举国都吃不饱饭了,那国就将不国了。
那些往来边境的商贾知晓了厉害,有一半都不再愿意出城,以至于这段时间里,长安城的酒楼客栈的生意反而变得更好。
可是令顾尘忧伤的是,他的面馆生意很不好。不好到开张三日,没有一个顾客光顾的程度。
锅里的开水从清晨沸腾到黄昏,通常只有一把面条下锅,而这把面条,还是顾尘自己吃的。
看着冷冷清清的铺面,顾尘就感到莫名的忧伤,不由得心生感慨道:“老子的心情,真是比烟花还要寂寞。”
白天开门没生意,夜晚被“梧桐”嘲讽没生意,顾尘感觉自己确实比烟花还寂寞。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着,持续到顾尘这意志坚定的复仇者,都开始怀疑自我了。
“我真不是做生意的料?”
他尝试过在巷口挂指示牌,在街上发“传单”,甚至还举办了免费试吃的活动,结果都无功而返。
特别是那些柴市街的邻里乡亲,见到他就像见到鬼一样。
这就给顾尘一种错觉,仿佛他煮的不是面,而是一坨屎,以至于别人怕成那样。
就在顾尘唉声叹气的第七日,柴市街来了一个少女,很好看的少女。
看见对方后,顾尘的眼睛就亮了,嘴角更是情不自禁露出了一个好看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