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远航将车停在城南方向郊区墓园的正门前,待采薇她们下车后,重新启动车子,往停车场驶去。
不是什么扫墓的节日,诺大的墓园人影稀疏,眼前唯有高大巍峨的大理石墓碑,在长青树中静穆地竖立着。
平日里在这样的地方也会让人觉得阴冷、森凉,而今天,灰色的空中飘洒着绵绵雨丝,更让人心里觉得悲切、哀伤。
采薇和静纯心里虽然装着沉甸甸的悲痛,心里却异常平静,似乎身处在另一个世界里,没有富贵贫穷之分,没有悲愁没有分离没有爱恨,没有一切折磨她们的事物。
她们没有打伞,只任那雨丝慢慢地湿了发,湿了衣,互相搀扶着,一步步走向陈雅兰的墓碑。
这里是清城最好的墓园,甚至是省里最好的墓园,因为清城本身就是一个山青水秀,极具灵气的城市,而南郊景色最美,由于经济发展集中在北边和东边,离得远了,空气与环境都保护得很好,这样得天独厚的绝佳条件,使得许多人都将往生的家人想办法安葬于此。
但是近年由于大量墓园的开发,使林子得到严重破坏,政府开始限制墓园的建造,这样一来,这个地方更是变得寸土寸金,有些人花大笔钱也不一定能买到,但是,却也有人,甚至不需要花一分钱,就能拿到墓园风水最佳的位置。
陈雅兰的墓因着凌锋才能选在这么好的位置。
凌风苦笑一下,在别人眼里,他似乎总是无所不能...呼风唤雨...风光无限,可是,在她面前,他却第一次败给命运。
他的目光紧随着她的身影,透过那迷蒙细雨要将她看个真切分明,她留给他的只是背影,正如那天,她那样决绝地转身离去,甚至狠心得一句话都不留给他。
是的,他本已绝望,但他抵不过日日夜夜折磨自己的思念,她肯定不知道,自己在一个个深夜,泊车在她家附近,只为了能离她更近一些,在黑暗中,想着她的一切,直至晨曦破晓。
他的烟瘾越来越大,在失眠的夜里几乎烟不离手......他知道自己这样下去,迟早会完蛋,他无所谓,有时候想着死亡或许是对他最仁慈的方式。
雨下得稍大了些,能听到细碎的声音,在墓碑之间,这些死去的灵魂似乎从墓里跳出来,在半空中拥挤着,个个朝他大笑,“凌锋,你拼了几十年得到的地位得到的金钱能给你带来什么?你连一个深爱的女人都不能守护在身边,你真是可怜!可怜!......”
这些声音那样嘈杂,他的心里狠狠地抽痛起来,他注定一生都不能拥有爱,因为他背叛自己的父亲,他那位当公安局长的父亲,多么可笑,父亲是正义的代表,而儿子却成了黑道上独领风云的人物。
他并不想走上这条道,他也曾经幸福过,曾经有过优秀辉煌的学生时代,他到今天这地步,都是那些人逼他的,那些所谓的正义使者,在父亲遇事后个个露出丑陋的嘴脸,他和母亲饱受歧视冷漠,他们甚至最后将父亲逼死在牢中。
他的心在那时候已经冷了硬了,他坚决不走父亲的路,他最初出道的那些日子让母亲天天为他担心,提心吊担地过着日子,而当他终于替父亲报了仇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位置,想让母亲安度余生时,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却病逝在医院里,母亲离开时,没有看到他最后一眼......
他闭上眼睛,将眼泪硬生生地吞回去。
“凌锋!”他听到有人在身后喊他,那一声,愤怒而急躁。
他缓缓转过身来,还没看清楚对方是谁,脸上就结结实实挨了一拳。
“这一拳是替采薇打的!”徐远扬的身子因激动而微微颤抖,采薇脸上的伤,小雅失踪,陈雅兰之死都是他造成的,他恨他!最重要的是,采薇心里只有眼前这个男人!因此,他更恨他!
凌锋看清来人,嘴角居然有些笑意,他没有还手,甚至没有生气。
“好!这一拳是为小雅!”徐远扬再次出手。
却没想,凌锋避也不避,直直地再次受了他那一下重击。
他清楚自己嘴角有血流出,那血腥的味道充斥在他的口中,可是他毫不在意,反而心里不再那么沉重,他需要赎罪。
徐远扬看着眼前嘴角渗出血丝的男人,心里莫名地紧张起来,一个人想要掩饰自己在对手面前的恐惧,只有通过更多的攻击......
最终,他停下来,踹着气,原来,报复一个人,也会让人身心疲惫。
凌锋的嘴里几乎全是血,刺目的红色,雨也洗不去的红色,而那双寒星般的眼睛里,徐远扬看到了隐约的笑意......
徐远扬疯了似的冲上去双手抓着他的衣领,“你为什么不还手!你为什么不还手!”
“谢谢。”他居然还对他说谢谢,虽然声音那般微弱,可是他听得分明,凌锋在向他道谢!
这个男人疯了,他肯定疯了!徐远扬忽然害怕起来,向后连着退了几步,后背却撞上了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即使隔着秋季的厚外套,他也知道那是什么。
子弹上膛的那一声声响,几乎让他魂飞魄散。
“陈洛,放下。”凌锋说得有些费力,声音虽弱却有不可违背的力量。
徐远扬虽是一个生意人,下手却绝不比凌锋手下的弟兄轻多少,无论什么样的人,一旦心里充满仇恨,良知便消失殆尽。
陈洛拿着枪的手颤抖起来,他不甘心,不甘心,所有伤害大哥的人都得死!他挣扎着不肯放下,他希望大哥下一秒会同意他的做法。
“放下,别让我说第三遍。”凌锋加重了语气,却咳了起来,嘴里涌出更多血来,原先的旧伤被引发出来,心口处似有把钝钝的据子,一下一下,他的眉微蹙起来。
“大哥!”陈洛被逼得急了,眼睛红了起来,却只是大喊了一声,最终还是无奈放下枪来,对着徐远扬,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