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汤听闻大营被破,第一反应就是苏玉庭下的令,那么刚才苏玉庭给他说的什么兵力不足、希望媾和就全是屁话,亏得他一直敬重苏玉庭的才华和名气,对他的人品深信不疑。因此,此刻的蒋汤是非常的愤怒,愤怒的情绪甚至盖过了震惊和恐惧。
苏玉庭听到消息也很是震惊,因为他一直没有发现附近竟然藏有十万骑军,幸亏这些骑军是攻向秦军营寨,如果是攻向燕军的营寨······苏玉庭想到这种可能,就感觉不寒而栗。
“你们可探查清楚了,这些骑军是什么人?”苏玉庭从震惊中缓过来,第一反应是搞明白这支骑军什么来路,现在这种局面,十万骑军,能起到的作用太大了。
“那十万骑军全部骑的是黑色河北战马,手持弯刀,有的穿轻甲,有的只是穿着战袍,一点阵势也没有,就这么径直地从东西两个方向踏破了秦军大营,属下回来的时候,秦军已经死伤大半了。”那斥候不敢疏忽,忙将所探听到的消息汇总上报。
苏玉庭听到“黑色的河北战马”还有点犹豫,可是一听到“弯刀”立马大惊失色,忙叫来传令兵道:“传令:南山留三万人留守,全部出击;北山和弘农的人马也全部出动,记住,要快,一定要快。”传令兵也感受到了事情的紧急,不敢怠慢,忙骑马下山去传令。南山营中也在一些将领的指挥下忙碌起来。
蒋汤一开始还有些愤怒,不过看到苏玉庭如此大的反应,心里也有点犯嘀咕:“难道真的不是他下的令不成?”因此开口问道:“苏将军,这是怎么回事?”语气中还隐隐间有些不善。
“蒋将军,是破虏龙骑,一定是破虏龙骑。”苏玉庭声音急促,“不说了,我得赶紧集结人马,不然汤都喝不到了。”也不怪苏玉庭如此急迫,龙湛身为皇子,亲自带兵出征,粮草军械必然极为充足;北方的三支龙骑军又是出了名的桀骜性子,任何东西只要到他们嘴里,就甭想再让他们吐出来。因此苏玉庭才会如此惊慌急躁,他可不想辛辛苦苦打了一个月的仗,最后好处都被破虏龙骑军收走了。
蒋汤听到“破虏龙骑”四个字,顿时心如死灰,知道此战已经无力回天。破虏龙骑是和秦军中“骁骑营”同等存在的骑兵队伍,一万破虏骑军可以顶上两三万的普通骑军,十万破虏龙骑同时出现在战场,那么此次的大战结局也就注定了。只是他想不明白的是:破虏龙骑军何时有十万了?
苏玉庭说完也不管蒋汤,直接亲自带人下山往秦军大营赶去。此时已有将领带着剩下的人马把蒋汤手下的普通士兵和将领分别控制了起来。
苏玉庭带两万人马下山急速向秦军大营奔去,路上碰到倾巢而出的北山人马,两支人马汇合一处,也有五万之众。苏玉庭带着五万人马来到秦军营寨前,见营寨已成一片废墟,只有中军主帐还在矗立,里面有灯光掩映,外面有甲士层层护卫。苏玉庭看营中忙碌的身影,果然都是受降城破虏龙骑的人马。
苏玉庭将人马留在废墟之外,孤身一人进入废墟中,走向孤零零矗立的中军主帐。走到帐前,有侍卫拦住苏玉庭,示意他解下身上的佩剑。苏玉庭神色冰冷,怒斥道:“滚开。”
那些侍卫却是神色冷漠,置若未闻。
对峙片刻,只听营帐中传出一道笑呵呵的声音:“苏兄,进来吧。和他们置气做什么。”
苏玉庭这才冷哼一声,进入帐中。
营帐内铺着红毯,红毯上设着席位,上面陈列着美酒珍肴,营帐右侧还摆着一些乐器,看样子破虏龙骑杀来的时候营帐里正在举办宴会。主位上坐着破虏龙骑主帅雷大勇,正在喝一壶茶;而左侧角落里绑着一个人,锦衣华服,正是大秦的驸马景詹。
苏玉庭就站在营帐门前,冷冷地看着雷大勇,开口道:“雷将军好算计!”
雷大勇却是嬉笑装傻:“我奉陛下密旨,与苏兄勠力破敌,实在不知苏兄此言何意。”说着,拿起一只空茶杯,从席上茶壶倒了一杯茶,推向苏玉庭,“苏兄请用茶。”
苏玉庭却是没有动,再次开口道:“我军上下浴血奋战,将军却吃现成的,未免有些不地道。”
雷大勇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连忙道:“哦,我懂了。龙湛已经在乱军中逃了,只剩个大醉的驸马,苏兄若不嫌弃,便将这份天大功劳让给苏兄了。”
苏玉庭见他一味装傻充愣,大怒,“雷蛮子,我军上下奋战一个多月,损失惨重。眼看不日功成,你却横插一脚,是想独吞秦军的军资吗?”
帐外破虏龙骑侍卫听帐内苏玉庭呼雷大勇为“雷蛮子”,个个怒气填胸。“蛮子”是华夏人对不遵王化的少数民族之人的一种蔑称,他们就经常鄙视地称匈奴人为“匈奴蛮子”,如今苏玉庭称他们的主帅为“蛮子”,岂不是他们破虏龙骑军都是“蛮子”?
雷大勇却是没有生气的表现,笑眯眯道:“苏兄何必生气,我这就让人把景詹驸马送到你营里去。”雷大勇说完,还真的叫人从帐中把景詹拖出去,关在囚车里送到苏玉庭的南山大寨。景詹此时心中满是屈辱,想他景詹堂堂世家子弟,秦国驸马,金枝玉叶,却被一群小兵拖来拖去,只是他已经被破虏龙骑吓破了胆,生不出丝毫反抗的勇气,所以只能默默忍受。
苏玉庭等到景詹被带出营帐后,说道:“我也不多要,六十万石粮食。”
雷大勇笑眯眯道:“没有。”
苏玉庭一咬牙:“四十万。”
雷大勇还是说“没有。”
苏玉庭狠了很心:“二十万。”
雷大勇笑了笑:“苏兄又不是不知道我破虏龙骑的规矩,何必作此天真之语。”破虏龙骑作为一支精锐的骑军队伍,里面有很多成文和不成文的规矩。其中一条是:战胜之后,一切可让,粮草、战马、辎重,不可让。这项规矩还是当年金戈做破虏龙骑主帅的时候立的。破虏龙骑前身为金家铁骑,是金家私军,全军上下皆是并州人氏。后来燕国太祖皇帝平定河北,为了防御北边的匈奴,燕太祖就令金戈率领三万金家铁骑驻守受降城,当时金戈的左副将便是雷大勇。后来燕太祖平定司、豫二州,抽调金戈并一万金家铁骑马踏中原,所向无敌,金家铁骑因此威名赫赫。太祖见猎心喜,赐予金家铁骑“破虏龙骑”的营号,收编为名义上的皇家直系力量。后来金戈长时间镇守中原,金家铁骑也就换成了雷大勇。然而,不管是金戈时代还是雷大勇时代,破虏龙骑的这条规矩一直都被遵守,从未被打破。当然,在此过程中,因为这些规矩破虏龙骑与燕军阵营的许多军队发生了摩擦,甚至还与许多部队发生了武力冲突,但破虏龙骑只在燕山御林军手下吃了些小亏,与燕瑞手中的天狼龙骑打了个平手,此外就算面对现在金戈手下的上谷龙骑也是胜多输少。但燕山御林军是真正的皇家直属力量,燕瑞是公认的大燕治军第一人。由此可见破虏龙骑的战力强悍。
苏玉庭见雷大勇寸步不让,剑眉倒竖,向前一步,道:“你真以为我军是好欺负的?”
雷大勇目光也陡然锋锐,语气森冷,道:“苏兄忘了当年的一万金家铁骑马踏中原?”
苏玉庭一听这话,顿时泄了气,眼底闪过一丝浓重的忌惮。他可是亲眼见过当年金家铁骑作战。当时在司、豫二州,金家铁骑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军队,都是采取最直接的正面进攻,金家铁骑的骑兵每一次都好似狼入羊群,以最简单的锥形阵型蛮横地击溃敌人的战阵,让中原不少的军队闻风丧胆。甚至到了后期,两州之地任何一城只要听到金家铁骑的大名就立马投降。金家铁骑一时之间百官侧目,小儿止啼。但是,苏玉庭好歹是一军统帅,仅仅凭借一句话就想吓退他还是不可能。然而,他也明白,胳膊拧不过大腿,破虏龙骑吃下的东西,他还没这本事让他们吐出来。一时之间,苏玉庭陷入了两难的尴尬境地。
正在苏玉庭沉吟之间,一个破虏龙骑将领进来禀报道:“东西已经装好了出发了,并州那边也通知了人接应。”雷大勇闻禀喜上眉梢,就要站起身离去:“既然如此,我们也该走了。苏兄,那区区三四万俘虏,不成敬意。”说完,雷大勇就离开了营帐,那将领也紧随而去。事已办完,他们也没必要留在这里了。至于秦军剩下的三四万俘虏,他还没放在眼里。这年头,军功都是假的,只有真正拿到手里的才是真的。而且,破虏龙骑也没有到收编俘虏的下贱地步。
苏玉庭见事已至此,知道事已不可为。只能暂时把这口气咽下去,等到进京面圣的时候,再好好参他一本。想到这里,苏玉庭心中冷笑一声,看到席上雷大勇为他倒的那杯茶,感觉口渴,就走过去端起来喝了一口。
霎时,苏玉庭只感觉到一股又苦又涩的液体在口中肆虐,连喉咙都隐隐有些不舒服,不由得一口喷了出来,暴跳如雷,破口大骂道:“雷蛮子,你给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