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嬷嬷拿过一边放在桌上的白色绣巾，披在张姨娘肩上，再拿起篦子，把一头乌发对着镜子一点一点拢起。
一边的头油打开着，散发着一股浓郁的香气，也是牡丹味的。
原本这样的东西都应该送到乔氏那边，可现在凤家的一切都是张姨娘说了算，这样的东西她想要，管家也自然上赶着送来。
张嬷嬷取了一些倒在手掌心里，两手搓热，趁着张姨娘头发微微发着水汽的，用篦子细细的篦顺了发丝，再把发油细细的擦在发梢。
内室的空气中氤氲着浓郁的牡丹花香。在这寒冷的日子里，牡丹花香营造出如梦如幻的温暖香味来。
而这份安然静谧却被门外猛然响起的脚步声和喧嚣声打断了。
“小姐！小姐您不能进去！”外面的丫鬟惊慌失措的喊着，很快又惊叫一声，没了声息。
张姨娘霍然起身，如玉的面颊染上怒色，“到底是谁？在外面大吵大闹的！”
还没等她让人出去查看，房门就豁然大开，冷风卷着冬日里的细雪吹拂进来，寒意冷然，眨眼之间就卷走了带着暖意的牡丹花香。连挂在榻上的绣巾都被风卷起来，一下掉在地上。
凤岚乔大步进来，一张倾国倾城的脸上是欺霜赛雪的寒意。
“姨娘。”她一双凤眸看过来，波光潋滟又寒意凌然。
张姨娘只穿着一件薄衫，先前能这样穿是因为屋内暖和，可现在房门大开，屋内的暖意都消失的干干净净，冻得瑟瑟发抖。
“凤岚乔！你闯进我院子里，是想要做什么？！”她的声音含着盛怒，可却因为寒冷有些瑟瑟发抖，失了气势。
张嬷嬷赶紧从架子上拿了斗篷来给她裹上，这才止住了颤抖。可也是形容狼狈。
凤岚乔昂着头，眼眸明亮，冷笑了一声，“想要做什么？我才要问问姨娘，你想对我母亲做什么！”
她身后的赤练手里一直拎着百合，闻言上前一步，把已经吓得神魂颠倒却一直清醒着的百合丢在地上。
百合浑身抖如筛糠，面色也是如丧考妣，雪白一片。
张姨娘心里一惊，手掌不由自主的收紧，面色也难看起来。
看她的面色凤岚乔就明了一切，更何况她本就是有十足的把握才来的。
她虽然平日看上去性情温和，不轻易动怒。可实际上睚眦必报，心眼小的很，而且都放在自己看重的人身上。
龙有逆鳞，触之即死。
“姨娘可真是胆大包天，妾室谋害主母，可是当家法处死的！”凤岚乔冷笑，眼睛凝在张姨娘脸上，神色冰寒。
“姨娘莫不是想要成为第二个柳姨娘？”
不，张姨娘比柳姨娘还要嚣张！柳姨娘虽然恃宠而骄，却从不曾把注意打到乔氏身上，也不敢对乔氏下手。
该说她是小地方小家子养出来的吗？到底不敢做出那种事情来。可张姨娘就不一样了，她心机更深沉，胆子也更大。
若是这件事情没被发现，没了主母的凤家，她自然是扶摇直上！
凤岚乔光是想想就咬紧了牙，看着她的眼神也越发冰冷了。
张姨娘裹着厚厚的斗篷，月牙白的斗篷里面塞满了蓬松柔软的敏荣，保暖效果极好。她现在也已经不冷了，身子不再狼狈的颤抖。
只是一面之词，她不承认就好了。
转眼就做出了判断的张姨娘垂下美丽的眸子，眼神微微有些寥落，“三小姐说的什么话？”
她的声音低低的，似乎对她这样的人大声说话都是一种不对的行为，格外楚楚可怜，“我怎么都不明白？”
这份风情自然是百战百胜的，可那也是对男人。凤岚乔可是知道她的心肠都多狠毒的，现在更是厌恶她。
“何必惺惺作态？”凤岚乔冷冷道，她的声音婉转动听，往日轻声细语的总让人觉得温柔可亲，可现下夹了风雪般的寒凉，也依旧如玉石撞击，泠泠作响。却格外锋利扎人。
“姨娘莫不是觉得没有了柳姨娘，府内就由着您了？可其他的事情您能随便乱动随便乱使唤，我娘的兰乔居，还由不得你插手。”
她微微眯起眼睛，凤眸折射出凛然的恶意，“妾室就算身份再高，也依旧是妾室，不该肖想的，还是莫要肖想才是。”
从前柳姨娘也曾肖想过，而她则是毫不留情的斩断了她的想法。凤家可以有得宠的姨娘，可是主母只能是乔氏。
乔氏身子虚弱，不能执掌家中大小事务，所以凤岚乔也不介意这些东西被张姨娘握在手里。
可这不代表张姨娘可以对乔氏动手。
她的话说的半点不客气，凤国公是个宠妾灭妻的，老夫人也早就不管府中事，所以张姨娘这段时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什么时候被人说过这种话，当下一张脸青青白白，变幻莫测。
凤岚乔犹觉不够，欺身上前抓起檀木桌上的金剪和绣到一半的牡丹秀帕，三两下就剪碎了那一朵雍容的牡丹。
“牡丹国色天香，雍容华贵，向来只有正室可用。”她盯着张姨娘，眼里是浓重的厌恶和寒意，“姨娘虽然身份不俗，可终究是妾室，还是莫要肖想自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了。”
张姨娘被气的脸色发白，伸出手指着凤岚乔你了半天说不出话来。原本已经不颤抖的身体再度颤抖起来，这次是被气的。
“小姐何必说这种话！”张嬷嬷扶着张姨娘，眼里也是惊怒交加。凤岚乔从来谨慎守礼，行事从不莽撞，什么时候做过这种夜闯闺阁的嚣张事情？
今日这事要是传出去，不管结果如何， 张姨娘都是狠狠的丢了个人！
而凤岚乔平日的表现众人也看在眼里，其他人不由得就会去想，张姨娘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竟然让平日极少发怒的三小姐都大发雷霆，甚至做出这种事情来？
不细想还好，这么一细想，张嬷嬷顿时骇然。这哪里是嚣张？分明是深思熟虑，非要先打压了张姨娘的气焰！
她能想到的事情，张姨娘如何想不到？可她气的浑身发抖，气血都往脑子里面冲，一时间怒极攻心，倒仰着昏厥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