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时候萧承景说不出这一刻的感觉。
他清清楚楚地记得宁陌笙曾经对柳平茵的维护，无论柳平茵做了什么，宁陌笙总会下意识地去帮柳平茵打理好一切。
宁陌笙离开皇宫前，也是因为柳平茵的事情，这才和他吵了一架。
宁陌笙没被救回来的时候，萧承景无数次在深夜惊醒，内容全都是最后的对话。
他清楚地记得宁陌笙当时失望的眉眼，而现在宁陌笙忽然将这一切都忘了。
没有柳平茵，没有风城，没有曾经的宁府，只有他一个人了。
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萧承景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却也只能沉默着接受。
宁陌笙倒是没看出萧承景这么多心思，只道：“我母亲待我好吗？”
萧承景微微一怔，下意识看了明焕一眼，看来明焕没有和宁陌笙说任何关于柳平茵的事情。
他沉默了一会儿，这才道：“还好。”
“是么。”宁陌笙没多说什么。
她对柳平茵着实是全然想不起，在曾经的世界里，宁陌笙根本就没有母亲，从未感受过亲情的人，而今忽然有人对自己说，自己有个母亲，而且还出了意外，宁陌笙想不出自己应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
宁陌笙草草用了晚膳，这才发现萧承景面前的餐盘基本没动过。
他始终低垂着好看的眉眼，帮宁陌笙包着烤鸭卷，三两块小黄瓜，然后一点点葱丝，再加上烤得焦香的鸭肉，配上甜咸适中的面酱，委实是好吃的紧。
可是这样的佳肴当前，萧承景却是沉默着的。
像是不安的沉默。
宁陌笙沉默良久，这才开口道：“我只记得你这件事，让你很不安吗？”
萧承景一怔，将手中的东西放下了：“你吃完了？”
“可是你什么都没吃。”宁陌笙静静盯着萧承景。
萧承景这才笑了笑：“你和从前……变化很大。”
“我一直都是这样子的。”宁陌笙很是自然地回应道，一双亮闪闪的眼睛始终盯着萧承景，她轻咳一声，这才道：“你是不喜欢我如此，更喜欢之前的我，是吗？”
萧承景笑着摇摇头。
他喜欢从前那个顾全大局的宁陌笙，也喜欢现在这个张扬跋扈的宁陌笙。
因为无论那个，他知道都是宁陌笙，这就足够了。
只是……他不能这样自私。
“朕带你去见见你母亲。”
“你先吃点东西。”宁陌笙伸手将萧承景拉住了，轻咳一声，这才道：“顺便，和我说说我母亲的事？”
萧承景点点头，这才道：“你母亲，柳夫人从前……待你不薄，只是性子懦弱了些，你始终很维护她。”
宁陌笙微微颔首，手上则是不停地给萧承景夹菜，萧承景沉默片刻，这才说了下去：“后来柳夫人因着一些前尘往事，所以和母后起了嫌隙，前阵子母后请柳夫人入宫一叙，结果柳夫人在宫中失足掉进了荒井，这都好几日了，朕遍请名医，却是没能让柳夫人苏醒。”
宁陌笙手上的动作停住了，抬眼看向萧承景。
她的眼神很是澄澈，萧承景不自在地轻咳一声。
宁陌笙这才说道：“当日柳夫人被皇太后请入宫，也是为了报复吧？”
她一语中的，萧承景蹙蹙眉，道：“当日你我都以为，那是为了威慑。”
萧承景根本就没有想过，宛太后会将事情做得这么绝。
宁陌笙没说话，只是微微垂眸：“是么……”她站起身，道：“我过去看看。”
萧承景没做声，颔首应了。
自打柳夫人出了事，萧承景就给柳夫人腾出了从前的芙蕖宫给柳平茵单独住着，宁陌笙过去的时候，只闻到氤氲开来的药香，里头的丫鬟见皇上和国相爷并肩来了，顿时都迎了出来。萧承景心情不太好，挥挥手示意不必了，这才牵着宁陌笙走了进去。
宁陌笙见周遭环境都好得很，眉头微微舒展开来。
床榻之上的人看起来有点瘦弱，弱柳扶风的样子倒是像极了古代画册里面的江南女子，宁陌笙静静打量着柳平茵，感觉心底像是有什么情绪微微鼓噪着，她伸出手，轻轻碰触了一下柳平茵的手指，很凉。
宁陌笙沉默了一会儿，就听萧承景在旁开口：“落井之前，朕让人在母后那边照拂着，柳夫人并不曾受过什么委屈。”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急于解释这些，可是宁陌笙专注的神色让萧承景有点说不出的恐慌。
宁陌笙忍不住垂眸笑了笑，点头应了：“恩，我知道。”
宁陌笙看了柳平茵一会儿，这才问道：“当年，母亲和皇太后究竟有什么嫌隙？”
她的声音很轻，一转头却是见一个女子施施然地走了进来：“宁大人这是都忘了吗？”
宁陌笙蹙眉看过去，就听萧承景蹙眉开口：“谁准你进来的？怎么越大越没规矩？”
宁陌笙看向萧承景微微攥紧的手指，再看向那女子，眉头微微蹙起。
那女子便笑了笑，开口道：“宁大人，先前听人说宁大人失忆了，本公主还并不相信，只是现在看来倒是真的了，柳夫人的爹娘曾经杀害了我母后的爹娘，所以现在柳夫人落到这般田地，或许也只是苍天有眼。”
“萧映菀！”萧承景冷声呵斥道。
萧映菀没说话，只是倔强地盯着宁陌笙看。
萧承景却已经冷冷开口：“带菀公主出去，这里以后如果没有朕的命令，谁都不准进来。”
“是。”守卫噤若寒蝉，也不敢去碰萧映菀，只好带着点哀求地跪下了。
萧映菀便垂眸笑了一声：“皇兄，现在宸王出了这档子事，皇兄还打算将我远嫁南都吗？”
萧承景看了萧映菀一眼，眼神中的威压让人不寒而栗。
萧映菀终究不敢将事情闹得太过，只好抿抿唇，道：“那皇兄，皇妹就先告退了。”
“去御书房等朕，朕有些话和你说。”萧承景语气肃冷。
萧映菀的眼底写满了不甘，刚想退出去，就听宁陌笙开口道：“菀公主，母亲出事那日，菀公主在何处？”
萧映菀睁大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