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平茵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个靠在案边写着东西的宁陌笙。
她笑了笑，忽然觉得这样的场景也有点久违了。
然而真正走近，柳平茵却是微微一怔：“笙儿，你这写的是什么啊？”
宁陌笙一怔，这才笑道：“哦，是我自创的暗号。”
她写的是简体字，难怪柳平茵看不懂。
柳平茵便笑笑，道：“可是你这暗号，未免也太好猜了些，这可是……宫中，晌午三时？”
宁陌笙蹙蹙眉，将手中的卷宗合上了：“母亲怎么了？”
“没什么事，就是你三舅舅那边想和你聊聊。”柳平茵看出宁陌笙的掩饰，只好道。
宁陌笙有点犹豫：“今天吗？”
“笙儿……”柳平茵忽然伸手，将宁陌笙的手拉住了：“娘亲总觉得，这心底不踏实，笙儿你可是想过了什么，没有和娘亲说？”
宁陌笙不动声色地抽回手来，只笑道：“娘亲误会了，笙儿最近只是太忙了，有些事情没有来得及和娘亲说罢了……”
“那……今日宫中可还好？”柳平茵打量着宁陌笙的神色：“可是见到娘娘了？”
“恩，见到了。”宁陌笙没提前皇后的事情，只道：“娘亲近来还是莫要入宫见娘娘了，最近大抵要乱上一阵子。”
柳平茵起身，将门窗都掩好了，这才轻声道：“笙儿，你老实告诉娘亲，是不是发生什么了？”
宁陌笙摇摇头笑了：“娘亲想什么呢，笙儿只是……”
“你真的是笙儿吗？”柳平茵忽然问道。
宁陌笙的动作停住了。
她抬眼看向柳平茵，本来就是生死攸关，宁陌笙知道，自己并不想在这些细枝末节上纠缠，可是此时此刻，她看过去，明明看不清楚，却能够感觉得到那种巨大的悲怆感，像是将柳平茵彻底笼罩在其中一样。
柳平茵伸手，轻轻摸了摸宁陌笙的脸，又向下，描摹着宁陌笙的眉眼，下颌，然后颓然地落在她的肩膀上。
柳平茵的声音带了三分哭腔：“我知道，我不该胡思乱想，那都是阮姨娘他们说来骗我的，笙儿……你长大了，娘比谁都高兴，你带着娘过了好日子，娘不该多想这些，可笙儿你不知道，你是娘十月怀胎带来的，娘知道笙儿是什么样子。人啊，哪儿有变那么快的，变戏法呢？”
宁陌笙静静看着柳平茵，良久方才轻叹了口气：“瞧娘亲您说的，您摸也摸过了，笙儿不就在这儿呢吗？”
柳平茵哑声开口，声线都带着哭腔：“其实娘怎么能不知道呢，娘根本就没资格说这些话，如果没有笙儿，现在我怕是连这条命都没了。可是如果是笙儿的话，我们也不会像是现在这样……”
宁陌笙听着柳平茵的絮语，心微微有点疼。
自己鸠占鹊巢的时候，并没有问过柳平茵的意思，柳平茵现在的确是过了比从前更好的生活，可是她想要这些吗？
还是说她想要的，从始至终都是那个虽然懦弱，可是原原本本属于她的宁陌笙？
宁陌笙闭了闭眼，柳平茵这才开口问道：“你现在……也不像是之前一样，常常和娘亲近了，娘也知道，娘拖累笙儿了，若是娘没了……宛贵妃娘娘，大抵就不会这样针对笙儿了吧？笙儿……你放心，娘都知道了。”
宁陌笙心底一惊，猛地抬手！
柳平茵还没来得及吞下那颗药丸，就被后颈上的一记手刀直接打晕了。
“小姐！”明朗紧忙问道：“小姐您没事吧？”
“你……下手实在是有点狠。”宁陌笙无奈道。
她觉得柳平茵的脸都青了。
明朗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当时没想那么多，就怕……怕夫人出事。”
“你都听到了？”宁陌笙负着手问道。
明朗咬了咬牙，道：“小姐，这些都是无关的臆测，小姐不需要费心的，小姐本就忙碌，偶尔疏远了夫人，夫人大概是多心了。”
宁陌笙垂眸笑了笑，心说是吗？
其实最初怀疑起自己的人不是柳平茵，而是萧承景。
萧承景将自己的过去翻了个底朝天，就像是柳平茵所说的——
人毕竟是人，哪里有真的能变得那么快的？
可是萧承景什么都没说，甚至帮自己掩饰了那么多。
萧承景对自己好，所以自己现在无论做了多少，都觉得无以为报。
都觉得理所当然。
宁陌笙沉默良久，这才开口道：“对了，你去将宁明轩叫回来。”
“是。”明朗虽然不明所以，却还是点头应了。
宁明轩很快就到了，他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一身，从宁府出去时候穿着的那身小公子哥一样的衣服没了，变成了寻常裁缝店的，尽管如此，宁陌笙还是看得出来，那是全新的版式，看样子……方红梅自身难保，却仍旧是对宁明轩不错。
宁明轩看向宁陌笙，似乎是意识到了气氛有点凝滞，小声道：“姐姐。”
宁陌笙听出语气中的试探，淡淡笑了笑，道：“最近过得怎么样？”
不过是一周的时间，宁明轩却觉得自己仿佛一下子回到了过去，那些深陷其中叫做贫穷的梦魇，再次将他彻彻底底地笼罩。
宁明轩咬牙开口：“姐姐，我知道我做得不够好，我没有查到老太太和前太子之间有什么关联，我……”
“我本来也没想过，你能做到这些。”宁陌笙淡淡道：“只是让你感受一下，那样的日子，你想回去吗？”
“我不想，姐姐，我愿意当牛做马，只要您让我留下来！”宁明轩急了。
他记得清清楚楚，从前在宁府的时候，书蕊她们这些丫鬟吃的，都比他们这些寻常百姓在外头吃得好，甚至之前宁陌笙还提起过，让书蕊去私塾跟着念书，是书蕊自己不争气，才放弃了的。
这些在外面被认为无比奢侈的一切，在这里都变得唾手可及。
宁明轩扑通一声跪下了：“姐姐，我求求您，我求求您了！”
“日后，你就先跟着伺候娘亲。”宁陌笙平静道：“没有我的命令，你不可出府，我会让师傅来家里教你念书，明白了？”
“是。”宁明轩虽然觉得有点古怪，却还是毫不犹豫地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