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陌笙的声音一下子哽在了喉间。
她从来都不知道，萧承景怎么会如此敏锐。
良久，宁陌笙方才轻咳一声：“不太好。”
“怎么不太好？”萧承景根本不想给宁陌笙反应的时间，他伸手，轻轻拨开了宁陌笙的手，沉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能和孙大夫说，就是不能和本宫说？”
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意，宁陌笙觉得心底疼得厉害。
有些时候宁陌笙也会想，是不是因为过度的愤怒让自己失去了当时的判断能力。
倘若自己当时没有和萧承景吵架，会不会……就不会那么轻易地中了昶冥的招？
可是现在说这些都是无济于事，宁陌笙并不想怪萧承景什么，说来萧承景也从来没有因为当年的血案而迁怒过自己半点……
说到底，都是宿命作怪罢了。
宁陌笙不喜欢无端的指责。
可是此时，听着萧承景的语气，宁陌笙就觉得委屈地要命。
她咬紧下唇，良久方才闷闷开口：“和你说有什么用？你是大夫吗？”
明明是泄愤似的一句话，萧承景却是沉默了下来，良久方才轻叹了口气：“笙儿。”
“……抱歉。”
宁陌笙话音未落，萧承景已经一伸手将宁陌笙拉进了怀里：“对不起，是本宫没有照顾好你。”
眼前分明是黑暗一片，可是宁陌笙却觉得自己的心底亮起了星星点点的光。
是超乎寻常的温度。
良久，宁陌笙方才轻声道：“不怪你，是我自己太蠢了。”
萧承景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摸了摸宁陌笙的头发，这才将人放开：“我让人去找孙大夫过来，放心，你的眼睛一定会好的。”
宁陌笙点点头应了，心底却是不怎么乐观。
毒素当时定然是侵入了血脉，压迫到了视神经，这才会导致现在眼睛看不到东西，只是宁陌笙不知道，当时孙大夫究竟是如何处置的。
孙大夫听说宁陌笙醒了就在门外候着了，此时看着萧承景神色冷峻，便知道情况不太好，蹙眉听了宁陌笙的说法，又帮宁陌笙把了脉，这才慢慢说了一句：“不应该啊。”
“我也觉得不太对劲。”宁陌笙说道：“如果是按照孙大夫您刚刚说的来看，您当时帮我做的紧急处理已经足够了，毒素当时就排出了体外，没道理现在还会如此。”
“的确，的确。”孙大夫摸着下巴沉吟良久，这才道：“现在能做的，只是先保守治疗，老夫再给宁大人瞧瞧。”
宁陌笙下意识抬眼，想看一眼萧承景的表情，这才发现自己看不到了。
那种忽然起来的失落感几乎让宁陌笙感觉无所适从，她轻咳一声，刚想说什么，就被从背后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这样可以看诊吗？”萧承景揽着宁陌笙，问道。
孙大夫微微一怔，点点头道：“不妨事的。”
“那好。”萧承景低沉的声音就在耳畔响起，分明不是那么亲近的动作，却让宁陌笙没来由地面红耳热起来。
“没事的，我很好。”宁陌笙小声道。
“放心，本宫在呢。”萧承景轻声道。
宁陌笙浑身轻轻颤了一下，倒是乖顺了下来，静静任由孙大夫看诊。
萧承景看着怀里的宁陌笙，只觉得心底疼地厉害。
这个小姑娘，分明一切都不是她的过错，却是因此承担了最多。
萧承景依然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柳平茵，也不知道要怎么去和宛贵妃解释，但是至少此时此刻，萧承景知道，他要护着他的小姑娘，像是护住了他的一整个世界一样。
孙大夫离开的时候，萧承景低头看了一眼，就见宁陌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萧承景轻叹了口气，忍不住笑了笑，小心地将宁陌笙放开，又将被子拉到了她的下颌，静静端详着宁陌笙的睡颜，唇角就忍不住微微弯起。
这种感觉真好。
那么日常，却又那么美好而温馨。
萧承景将一个温热的吻落在了宁陌笙的额前，这才起身走了出去。
听着门被掩上的声音，宁陌笙就静静睁开了眼睛，眼底满是泪水。
她还是什么都看不到，可是她从来都不知道，在刚刚那一刻，她竟然也会差点忍不住，忍不住伸手拉住萧承景的手，忍不住想要恳求他，不要离开。
想要让他一直陪在自己的身边，也只有如此，才会觉得很安定。
而不像是现在，她不知道整个屋子是亮着还是黑着，也不知道旁边有没有书蕊和珠翠，甚至不知道最近的茶壶离自己有多远的距离。
无所适从，仿佛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变得如此陌生。
可是她不敢去依赖。
她只是失去了自己的视力，却不曾失忆。
在这一切发生之前，她和萧承景之间的关系是多么微妙，宁陌笙无论如何都不曾忘记。
怎么可能忘记？
良久，宁陌笙方才轻声开口：“明朗。”
“小姐，我在呢。”明朗的声音从黑暗中响起，宁陌笙这才觉得心底舒服了一些。
“烛火亮着吗？”宁陌笙若无其事地问了一句。
“亮着呢，小姐要什么吗？属下给小姐拿。”还是那样雀跃的声音，让宁陌笙觉得安心多了。
宁陌笙就笑了笑，道：“让小麒麟过来玩一会儿吧，哦对了，给我添杯水，有点渴了。”
“是，小姐稍等。”明朗轻声应了。
很快，明朗便回到了床边，宁陌笙自顾自地起了身，接过明朗手中的水杯，发现明朗果然很是细心地放了吸管在杯中，她慢吞吞地喝完了，却是忽然怔住——
“你……”
“笙儿。”
他的声音宛如叹息，手中的杯子被抽走了，而萧承景的手已经覆在了宁陌笙的手背上。
宁陌笙忽然紧张地无可附加：“你怎么还在……”
“我根本就没有出去过，在明朗面前比在我面前更自在吗？”萧承景的语气还是温和无比，却是让宁陌笙忽然觉得眼眶有点酸酸的。
“不，我只是……”
只是没办法在你面前示弱，只是不想让你看到我这样狼狈的样子。
萧承景的吻落在宁陌笙的唇瓣，将药液的苦意尽数掠去。
他的手扣住她的十指，密不可分。
宁陌笙微微一怔，下意识要将人推开，却只是被裹挟着陷入了更深的漩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