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想象之中的场景大相径庭,春水阁第三层并无走廊过道,而是一间宽敝的圆形练功房,偌大一整层,独此一室。
修炼房上有穹顶,房室呈天方地圆之状,一座吊灯铁链相系,悬挂于正中央。让人叹止之处在于墙壁上的长篇画作,有人在白木墙上以墨水绘出九九八十一个人物,这些人物尽为男子,皆衣袂飘逸,眉目清俊,身姿欣长,手中持长剑,皆神似一人,且具同一种气韵。
八十一幅画,形态各异,栩栩如生,惟妙惟肖。被人先刻于木墙中,而后用墨水描绘。九九八十一个动作相连,似乎连贯成剑式。
仅观其形,便可感受到一种浩然剑势。
“墨迹是新的,而且味道浓重,应该是刚刻画上去不久。”唐雅柔美眸中泛动异彩,纤纤玉手轻抚木墙上的刻痕,顿时间光芒亮起,有道纹浮于她的指尖,形如天书符刻,艰涩难懂。
“咦?”唐雅柔吃惊地喊了一声,当她纤手抚过墙壁时,所及之处纹络显现,光华闪动了片刻,又再次收敛不见。
几人环绕刻图观了许久,也没有领悟其中的招式,可感受到一种意境,却又如镜花水月,难以捕捉其迹。莫师哥前几日都在这间房室内,他在参照刻图修习此剑诀,还是说这八十一个人物动作,以及墙上道纹,尽是他一人所留?
林天辰拔出青龙剑,而后观画习剑,九九八十一个姿势连贯成诀,气势磅礴,若可破灭万物。最后一剑收势,林天辰尤在沉思,他方才根据画中人物已摹出剑法,心中暗叹玄妙,然而他却感觉仅如此习剑,徒具其形而未得真义,这套未知的剑法,仅这些人物剑图远不足以表达,这些墨迹刻痕不过是冰山一角。
“此剑诀的要义之处应当在那道纹之中。””唐雅柔观林天辰展出壁画上男子的八十一个剑姿,亦认为缺乏神韵和剑法的本质。
林天辰点头,正如无字金书传授予他的天荒七剑诀,单以形无法掌握精髓,必要以道图诠释,道纹与剑诀相互印证的境界,无尽玄妙。
林天辰点头,正如无字金书传授予他的天荒七剑诀,单以形无法掌握精髓,必要以道图诠释,道纹与剑诀相互印证的境界,无尽玄妙。
唐雅柔观研墙壁上刻画的道纹大半个时辰,最后无奈摇头,她亦无法看透道纹的内容。
林沐雪蹲坐在吊灯下,托着脑袋看了刻图许久,渐渐觉得枯燥乏味,就跑下楼提过从品香居带回的美食佳肴,到厨房生火烹饪了一会儿,然后将热气腾腾的饭菜端给仍在观画悟剑的林天辰。
米饭白嫩,菜肴可口,林天辰坐在林沐雪端来的桌椅上细细品尝,只觉天下美味尽在眼前,心满意足。
“天辰哥哥你多吃点,这些都是香品居的饭菜,可美味了,我和雅柔师姐都觉得比我们灵霞洞天的珍味访还要好吃那么一点。”林沐雪坐在林天辰对面托着下巴看他吃饭的模样,吹弹可破的脸颊上浮现出两个开心的小酒窝,好像在享用美食的人是她一样。
“我就知道你和唐师姐一定去了那里,有美味佳肴的地方你怎么能放过呢?”林天辰玩笑道,他就料到林沐雪这个小馋猫会去香品居。
“慕容玉儿和慕容雁接连请了我们七天,我可是把香品居里上百道名菜都尝了一遍呢。听她们俩说,其中有半数以上在湘竹国南部地域闻名了至少两百年,这么多山珍海味都汇集在碧枫山庄,慕容家族可真了不起。”林沐雪满脸感慨。
林天辰轻笑:“怎么,你不生慕容玉儿的气了?”
“谁说我不生她气了,这些天我们一直在比谁更让天辰哥哥喜欢。刚来的那天晚上我喝酒比不上她,很不服气,后来才知道她胸没我大,吃饭也沒我厉害。”林沐雪小嘴高高扬起,一副骄傲自满的表情。
林天辰差点把饭给笑喷出来。
吃过饭菜,碗盘中丁点不剩,林天辰满足了多日来空腹修炼的食欲之后并不回房中,而是留在三楼观悟图刻。兴致稍起时,他便会练习几遍,直到九遍过后,他凭借对碧落剑法的领悟,掌握静与动的变化,倒也琢磨出几分门道。
“不看道纹,始终无法掌握此诀,究竟是否为莫师哥所留?”林天辰自语,他放弃了观图悟剑法,席地而坐,取出从藏经阁带出的那本涉及道纹的古籍于灯下静心研读起来,林沐雪回到木香飘逸的闺房里休息,唐雅柔并未在一楼看书,游玩了好几日,她也需要休息一番。春水阁,唯有顶楼灯光明亮,后半夜,万籁俱静,林天辰耐心研阅古书,几个时辰之后,不觉之中渐渐昏沉,最后他无力地闭上双眸,坠入梦乡。
晚风习习,花香飘荡,春水阁一片静谧无声,唐雅柔和林沐雪躺在云绸床安然熟睡,画桥之上无脚步声,桥下流水汩汩,皓月下,莫云一夜未归。
林天辰于清凉晨风中苏醒,昨日他修成道墟,后半夜一觉过后,整个人神清气爽,眼中之物更为明亮清晰。
晨曦拂过窗沿,映入房室之中,林天辰起身迈步,缓缓走下木梯,脚步轻柔。二楼清风过走廊,林沐雪和唐雅柔仍在恬然深睡。
《烟雨词》挂于高墙,风雅书卷气息浓厚的房间内,古旧石案上墨笔林立,宝砚静置,那幅“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书作还陈在各式书法帖中,自从第一日踏入春水阁,走进这房间起,床上的棉被便一如原状,末动分毫。
林天辰又走下一楼,书房寂静,那本《倚剑谈》仍以昨日的方式放在白杉木桌上,想来一夜无人访。
“莫师哥到底去哪了?那八十一幅人物究竟是何人手笔,他似乎有所隐瞒,一夜不归,是在躲避么?”林天辰皱眉自语,三楼房门上那道禁制十之八九为莫云所设,然而用意何在,他此时身在何处?诸多疑问涌上心头,越去思索越不得解答。
“听小雪说他近几日都去找慕容岩松饮酒论剑,也许他昨夜尽兴未归也说不定。”林天辰清早出门,经过一番询问来到了慕容家三公子的住处。
庭苑清静雅致,石阶平整宽阔,桃花香里院落重重。林天辰在一位双十年华的女子带领下,来到一处宽敞之地。
一名身材高大,短须长发的男子在桃花树下练剑,真气绕体,腾腾乱舞。他双眸深沉,挥剑如狂龙,剑势刚猛却不失章法,即便相距七丈,依然有劲气袭来。林天辰衣袍猎猎作响,却不见男子身后桃树摇晃多少。
只听雄伟男子一声喝吼,剑气尽数汇于剑锋,而后陡然向地面劈斩而去。地面崩裂,碎石纷飞,一道裂缝在剑气的侵袭下蔓延,直奔林天辰脚下而来。
双目一紧,林天辰迅速抽剑出鞘,龙吟式出,一剑向前方地面砍去。一股霸道之力透过剑身传至手臂,林天辰倒飞出去,落地之后又退了五步,方才稳住身形。
石板铺盖的地面,裂缝在林天辰挥剑之处断开,分向左右两侧蔓延了数尺,满树桃花落尽,如花雨般纷飞而下。
满肩桃香身沐花雨的短须男子收起手中大剑,哈哈大笑,朝着林天辰竖起一个大拇指,高声赞许道:“林小兄弟果然好身手,我这一剑在脱凡境中也就你能接下,都说萧枫那小子不如你,今日我算是信了。”
林天辰看慕容岩松这位形貌略显粗犷的男子肩头发梢几片花瓣沾染,打趣一笑道:“岩松兄身为男子却独爱桃花,剑出花落,这画面实在有失和谐啊。”
慕容岩松听言挠了挠头,拂去发丝间的桃花大笑道:“林小兄弟说笑了,庭院中桃花满园,一切都是为了顺从爱妻的心意。”
林天辰惊讶,点头称赞道:“岩松兄真是个疼爱妻子的好丈夫。”
慕容岩松温和的脸上笑意更浓,谈吐举止间给人一种友善真诚的感觉,也难怪莫云会找他喝酒比剑,谈天论地,慕容岩松这份豪放率真的性子实在不可多得。
慕容岩松请林天辰到一座亭子里对望而坐,侍女端来茶盏之后,他亲手倒上一杯,而后递给林天辰。
“我看林小兄弟浑身气血比十日之前强盛了不少,想来已然将道墟修成。你今日前来,难不成想与我讨教几招,试试长进?”
“岩松兄真会说笑,我和你哪里是一个层次。”林天辰摇了摇头,“我来此一为拜访,二是为了寻莫师哥,他昨夜未归,不知可在你院中。”
“你师哥莫云?”慕容岩松皱眉,面露疑惑,“前几日倒是一直找我喝酒,比拼剑法。可昨日未见他来,我还以为他有事耽搁。怎么,莫云他不在春水阁么?”
林天辰摇头,同时心中沉重了几分,莫师哥既未返回,亦不在此地,昨日清晨他便不见踪影,沒来找慕容岩松喝酒,他会去何处?林天辰甚至有直觉,莫云已不在碧枫山庄内。
林天辰告别而返,一路心绪重重。回到春水阁时,林沐雪和唐雅柔都已苏醒,莫云依旧未归。
林天辰坐在碧树银花下的石凳上,拿出昨晚研读的经书,迟迟无法凝神静心。午时,一阵清风拂过,碧树摇曳,银花飘落,林天辰抬眸,一道熟悉的身影欣长飘逸,自远处缓缓走来,步履若行云流水。
“莫师哥!”林天辰撇下古籍,欣喜地跑上前去。来人身披一件云般雪净的欣长衣袍,腰间系一墨色云纹带,他似流水浮云,回以清朗一笑。
“道墟既已圆满,是时候离开了。”莫云出口第一句,便让人揣测不透。
林天辰眉宇微蹙,疑惑道:“莫师哥你去了何处?三层修炼房中八十一幅刻图又是怎么回事?”
莫云神态安然自若,浑然不似一个有所隐瞒之人,他微微一笑,而后平静开口道:“昨日我不在碧枫山,而是去了南方。你们见过房中画卷,想必已然破开了门上禁制,天辰,你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