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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鹰击长空

五个人都是好手,刚才挡那血玉并没有多花一秒钟。不过这一次似乎有些不同,猎鹰本是暗器高手,这一刻这些小玩意贯满力度击来,绝不好对付。

猎鹰并没有停留,他并不想陷入这些人的包围中,他只有退,他还有惟一一条未被封死的路,那就是身后的房顶。他也只有这一条退路可走了,所以他便飞身而起。

一道锐利的劲风扑到,猎鹰早就料到,因为他有一股寻常人所没有的灵觉,鹰的灵觉,还有一个杀手对危险来临时的感应。所以他动了手。

具体来说,他还不是动手,而是把刚才挑起的那块放小玩意的红布甩了出去,力道、角度拿捏得非常准确,刚好在头顶展开成一道很规则的方幕,血色的方幕,而猎鹰的身子也跟着这方幕上升。

头顶攻来的敌人眼前一红,猎鹰便不见了。只有一块红布,而红布的每一寸都涌动着劲气,也不知猎鹰在哪儿,不过他却知道,猎鹰一定在这红布之下,一定在!所以他的剑便幻成无数点寒星向红布绞去。

“轰轰……叮当……”那些小玩意都爆成粉末,在阳光底下变成一道彩雾。五个人的身形一滞。这些小玩意的力度都很大,很平均,若要一一击之,恐怕每个人的手臂都会被震得发麻。不过总算是挡开了这一击,五人都惊出了一身冷汗,这猎鹰果然厉害,可是他们现在却看不到猎鹰的身影,因为那满天飘飞的彩雾。

屋顶上的剑手也没有看见猎鹰,虽然他绞碎了那块红布,猎鹰到哪儿去了呢?

猎鹰在哪儿?那名剑手心中一惊,更让他难以忍受的,是脚上一痛,就只有一痛而已,因为他的神经在那一痛之后便麻木了。是猎鹰的剑,短而乌黑的剑,他的脚已经断了,是切断的!就像切瓜一般被切断的,但他还没有注意到。不过因为脚一痛,他便低头一看,他看到了一个令他心底发毛的东西:

鹰的眼睛,当然猎鹰的面孔很齐全,脑袋也依然存在,只是最吸引人的却是他的眼睛,所以那名剑手一下子便只看见了猎鹰的眼睛。那双眼睛向他眨了眨,露出一丝怜悯而悲哀的神色,是为这剑手而悲哀,是对这剑手的怜悯。

猎鹰在屋檐底下,他只用一只手抓住剑身,而剑鞘却插在屋墙与那木梁的夹缝之间,这当然会发出声音,但却没有那些小玩意爆裂的声音大,和那比起来几乎不能算是声音。他的另一只手却握着那柄闪着乌光的短剑,刚才那一剑是贴着瓦面切出去的。

那剑手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立刻挥剑去斩,可是他却斩空了。不是斩空了,是他发现自己已经没有挥剑的能力了,然后才吃惊地看了看身上有没有什么异样。于是他便发现了一件最让他惊骇的事情,那就是他的一双脚掌居然不听使唤,和身子分家了,还在流着黑色的血水。这时,他才来得及发出一声凄惨的尖叫,身子便倾斜了,整个人也就如一块大石头般从屋顶上翻了下去。

“嗵!”一声惨叫夹着一声巨响。猎鹰已翻身上了瓦面。

这时五人才冲过那片彩雾。猎鹰又转身射出一轮飞针,根本就不给这五人近身的机会。这五人本来蓄势想跃上瓦面,却无奈之下,就地一滚,避开那漫天如蝗虫一般的飞针。

猎鹰一声怪笑,向西边冲去,那是“醉花楼”的方向。

“呼呼。”人群中立刻跃出两人,立于瓦面上,挡住了猎鹰的去路,自有一股不灭的气势。手中的大刀遥指猎鹰,射出一缕缕杀气。

众人惊呼声中,猎鹰并没有停住身子,他的冲势反而更急。

三丈,两丈,“哧……”那剑鞘标射而出,生出一股龙卷风般的气势,向其中一人撞去。不再是一把剑鞘,而是一条活着的毒龙。

猎鹰的身子更疾,几可与那剑鞘齐驱并进,自然而然地生出一股一去不复返的惨烈气势,这便是杀手剑招的精义,忘生忘死。只有忘掉自己,只有忘掉生死才能够使剑招产生最大的威力,才能给人以压倒性的气势。

猎鹰的剑势,让对方心惊,心惊便会影响斗志,这是不争的事实。猎鹰是绝对能够把握住对方心态的高手,这是一个优秀的杀手必须要具备的。

“当!”猎鹰的剑击在右边之人的刀上,而那剑鞘却被左边之人以柔和的力道化去,冲天而起!

猎鹰剑上的劲道十足,而且斗志之盛,足以使对方心胆惧寒。右边的刀手被击得飞退五步,猎鹰却借反弹之力,向瓦面猛击。“轰”,瓦面迅速塌陷,木断瓦飞,顿时使屋顶漏出了一个大洞。左边的剑手出奇不意,一时竟被迫向下坠去,但他却迅速伸出刀面在旁边的瓦面上一击,整个身子又重新跃起。但猎鹰却绝不给他机会了。

他有意击破瓦面,所以他能迅速立稳身子。见对方竟欲跃起,立刻甩手飞出一把飞针,铺天盖地般射到。这一下,距离又近,对方又是在势竭之时,如何能挡,只好又挥刀上挡,可是一下子身子竟失去了平衡,这是他没有来得及想的后果。

“啊!”一声惨叫,虽然他能够挡得了一部分飞针,但因身子失去了平衡,还是有很多飞针未能挡住,也就只好哀呼一声坠下去了。

猎鹰“呀”的一声狂叫,冲天而起,刚好接住那下落的剑鞘,然后身子一阵横移,竟越过剩下的那名刀手之头顶,向西掠去。

那名刀手绝不能放猎鹰走。只见他迅速转身,疯狂地向猎鹰背后砍出一刀,绝对是凶猛得可将人劈成两半的一刀!瓦片受不住这惊人的压力和气势,有的竟顺着这刀气向猎鹰的背后撞至。

刀未至,刀风已至,刀气已至,刀芒已至。猎鹰只觉得背衣欲裂,一道冰寒的刀气使他全身如置入冰窖之中,他不得不挡。他现在已处在下落势尽之时,绝没有这柄蓄势而发的刀快,所以他不逃,也不能躲。不过他却向前扑去。

很快,猎鹰就像是一棵光杆的树,直挺挺地倒下去。当然,在这倒下的过程中,猎鹰的身子却转了过去,以不可思议的方式转过身来,不仅转身,而且手中的剑也随着身子的转折而划出一道美丽而炫目的轨迹。没有剑鞘,剑鞘在左手上,像是一支落入水中的锚,也像是一根支撑土墙的柱子,他的整个身子,便在半空中离地两尺左右定了下来,整个人摆成一个斜坡的形式。收足、出剑,刚好迎上劈来的刀芒。

“当!”“噗!”猎鹰的身子一沉,剑鞘刺空了屋面,一股疯狂的震力把瓦面击沉,而对方也在后退,被震得后退。

猎鹰有些气血翻涌,刚才那一刀的气势的确够烈,他的身子成斜坡状,虽然避过了瓦片,但却未能发全力对付对方的那一刀,而现在他的身子不得不往下沉,向屋内落去,瓦面已碎。不过他的脚却勾住了一根横梁,整个身子也在虚空的房子里一荡。这时他听到了瓦面上的脚步声。

是那倒退的刀手又重新攻了上来,目标是他的双脚,对方没有故意放轻脚步,因为他不想浪费力量,花在这无聊的事情上,他的主要目的,只是切断那双勾在横梁上的脚,也正因为如此,猎鹰才能清晰地知道对方的方位,于是他便猛力一荡。

这一荡,无论是力度、角度、速度都非常到位,非常精确,整个身子便如一颗炮弹一般,击碎瓦面,从那刀手的面前飞窜而出。

瓦片横飞,木片横飞,猎鹰已不顾屋内的人惊叫,挥臂击向那握刀之人所站立的瓦面。这突如其来的一击,谁都没有想到,谁都想不到猎鹰居然如此凶狠,谁都想不到猎鹰竟然有这样的怪招。

那刀手正在得意之时,却突然“轰”的一声巨响,脚下的瓦面被击破,瓦片向上身疯狂地击到,而一道锐利的剑气已割开了他的衣服。这一下真让他魂飞魄散,但他也不是这样便甘心被杀的,他想跃起,可脚下的瓦已碎,无法用力,他只好挥刀下斩。

可是他依然慢了一线,猎鹰这一击是何等的疯狂!何等的凶猛!是何等迅捷!何等准确!杀手的能力在这一击中施展得无比完美。

一道剑气袭入刀手的小腹之中,然后一把长剑便切开了刀手的小腹。那握刀的手再也没有了力量,软软地垂了下来。那把刀也在他的凄厉惨叫和震耳的碎裂声中坠了下去。

猎鹰重新飞出瓦面,他的一剑已经把刀手割成两半,可那落下的刀也割开了他的肩臂。那是因为他不想坠入屋中,他必须要回到瓦面。要回到瓦面,便必定不能闪、退。其实,他已经没有闪的力量,这一冲已经把力量用老,无法再闪。不过这对他来说只是一点小伤,他庆幸没落入屋中,否则多陪上几条人命就更心里难安了。

五个人这时已经逼到,只有两丈远,但猎鹰再也不能让他们给缠上,因为西边的屋顶也奔来两人。一但被缠住,可能今天就得葬身于此地了。不过他有些奇怪,对方为什么不怕那些“杀手盟”的兄弟赶来支援呢?难道他们知道今天所有杀手兄弟都在欢聚?那为什么又算得这么准他一定会出来呢?这些人显然早已料准他要出来,或者早已等候在“杀手盟”的门口,只待他一出现,便给以无情的阻杀,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呢?他们为什么要杀我呢?这些念头在猎鹰的脑中电闪而过,但他不能停留,能杀死对方几人,是他的运气好而已,只是随机应变,却绝对没有跟七人硬拼之力,所以他要走,也只有走这条路可行!

猎鹰不仅有敏锐的灵觉,还有一身好轻功,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一流的轻功。他飞快地展开身法向西掠去。

七人绝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不断地追逐。

穿过了数道大街,把七人远远地甩于后头,他兔起鹘落,不断折返、绕圈,这一块地方,猎鹰就是闭上眼睛也知道方向,所以他想甩掉几个人绝没问题。何况,这七人却没有一人敢落单,一旦落单,结果便会和前五人一样,所以他们只有被甩掉的份了。

经此一搅,猎鹰的兴致虽已减了不少,但他更不想回到“杀手盟”,他有些不解,为什么这些人会算准他会出来呢?不过任由他猎鹰想破了脑袋也不会有答案,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对方是谁。

突然,警兆又起,但他却并没有发现什么人。他停住了脚步,举目四望。这是条小街,没有行人,一个都没有。这时候,他才发觉,这条街道原来很清冷,很清冷。以前他走过这条街,情况也好不了多少,不过此时的街面更是死寂。没有商贩,有的只是几片翻飞的秋叶和几只秋蝉的哀吟声。这已接近城郊,猎鹰刚才只顾避开那七人的追袭,却未顾及什么郊区,什么繁华地带。

猎鹰的心中打了个寒颤,因为这里的一片凄凉,因为这里的一片肃杀之气!猎鹰很自信他的灵觉,这是一个杀手通过无数次生与死的考验得来的最深刻之体验,因为他们比狼还凶,比豹还狠,都有像动物一般超常的灵觉。

“朋友,不要鬼鬼祟祟的,给我出来吧。”猎鹰冷冷地高声道。他明白,敌在暗,我在明,绝对会吃亏,而且对方似乎也是个潜藏隐迹的高手,是以猎鹰不能发现对方的踪影。

没有回应,没有人理他,也没有动静,甚至连一只老鼠都没有惊动。这一排是废屋,屋主已经被人杀了,那是很多年前的事。这些屋子并不坏,可是却没有人敢要。没有人说有鬼,但每个人都说这里阴森森的,风水很差,是七阴七煞之地。这一条街也便这样被冷落,也便成了江湖人决斗的好地方,甚至还会有野鸳鸯来这里偷情。

而今天却不是,不是决斗,是暗杀!阻杀!伏杀!对方一定要猎鹰死去,似乎是这样。

猎鹰的剑扛在肩上,胸口依然敞开,那闪着钢铁般光泽的胸肌骄傲地凸起。可以看出来,他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在滚动,那肩背上的刀痕本来不是太深,若非他执意要往上冲,那刀甚至还砍不进肉里,不过现在依然耀起一道血红。他的每根神经都绷得很紧,他知道绝对有人潜伏在这废宅之中,是以他每走一步都很小心,很小心。

“噗……噗……噗……”三声暴响,是窗子破了。

三道电芒向猎鹰飞袭而至。三个不同方位,三道无情的剑芒,无比的惨烈,比这秋风更肃杀,比这条街更清冷。

猎鹰的眼神一变,这三人的功力比刚才七人中的任何人只高不低。看来刚才七人只不过似是故意让他逃出的一般,而这三人早已在这里埋伏了很久,只待这一击之机,所以猎鹰的眼神一变。但他很快下了决心,一定要把他们杀死,不管是巧合,还是有预谋的,躲是绝对躲不过的!

猎鹰出手了,依然是出剑鞘,这只剑鞘本也是特意打造出来的金钢剑鞘。猎鹰不喜欢那些什么牛皮鞘、豹皮鞘,他希望身上的每一件东西都是武器,杀人的武器,否则带在身上是浪费空间,浪费力气。所以他每次杀人之后总不忘了把剑鞘带走。他很喜欢把剑连鞘扛在肩膀上。那样有一种落实感,有一种压迫的感觉。所以他出剑,挥鞘本就很方便。

这次的剑鞘带着一阵异样的尖啸,向刚才攻过来的人击去。而他的身子却朝右边猛扑而去。速度都是迅捷无比,比魔豹更疯狂,比猎鹰更矫健,比狼更凶狠,一下子比三个人加起来的气势更惨烈,更肃杀,让人心惊,让人胆寒。

闷喝之声全被这一剑所带起的风雷之声所淹没。在三人的眼中,猎鹰浑身长满了剑,变成了一只刺猬,一只见人便噬的刺猬。那一柄柄剑似是从他全身的毛孔中刺出来的,似是他身上本来就长着这么多的剑?

手呢?猎鹰的手不见了,的确,猎鹰的两只手都没有看见,都变成了剑,变成了幻影。

三人大骇,这是什么剑法?没有人知道,但猎鹰已经撞了过来,不留余地,因为他已经决定杀死这三人,绝不留情!也绝不能留情!鹿死谁手还说不清楚,对敌人仁慈便等于自杀。这是杀手们的自我警告,所以猎鹰绝不会做傻事。

右边的那道灰影,立刻将手中的电芒化作千万道光影,形成一道密密的网,向猎鹰罩去,一切只是在电光石火之间发生的。

猎鹰身上的剑突然像烟花般绽放,使那些长刺暴胀,形成一团巨大的剑球,手便是所有剑的根。在这凄冷的街道中,在这萧瑟的秋风中,在这如火的烈日下,这一招真可谓是一道奇观。

“叮叮……”也不知道交击了多少剑,但的确比一首曲子所有音符加起来的次数更多。

猎鹰一声闷喝,身形一滞,然后又以倒翻之势向左边攻来的剑手逼去。但他并不需要掠过好长的距离,因为左边的剑手之剑已及至他的背后,一条毒龙,就像是一条可以穿透人身的毒龙。

猎鹰的剑很快和对方的剑相交,猛地一绞一扭,但却并未让对方的剑脱手。他也没有这个能力,因为他刚才与右边的那名剑比拼时,就已耗去一些真气,虽然将对方的肩膀划伤,但也被对方在自己身上添了一道伤口,只是对方被逼退了回去而已。

猎鹰并没有打算绞飞对方的剑,因为他有自知之明,他也无能为力。他只不过想借这一绞之力消除对方剑上如刺心裂肺般的冲击之力,这一点他还是做到了。对方的剑刺到他的身体时,力道已经变得很小,也没有什么后力可言了。这一剑刺在了他胸口肌肉上,那如钢铁般的肌肉上。

猎鹰一声狂嚎,不是因为痛,而是因为他要反击,他对这类的小伤还不看在眼里。在他的杀手生涯中,受这样小伤的次数多不胜数,每一次他似乎都已经算准对方刺入的深度,这一次也不例外。所以他并没有因为受伤而停顿手中的动作,他狂嚎之时,也同时运力将肌肉收缩,夹住对方的剑尖,他的剑身却压住了对方的剑身,使其剑无法一下子抽回。

那名剑手却一声狂嚎,他并不是要反击,而是在哀嚎,发出最后的一声惨叫。他的生命便在这一声狂嚎之后结束了,因为他的心脏上插着一把小刀,不知道插入有多深,因为只有刀柄在外面,刀子的长短只有猎鹰才知道,那被杀之人是不会知道的,他只知道,自己的心脏已经被穿透,他只知道自己已经活不成了。现在他似乎才发现,世界很美丽,他还有很多想要做的事未曾做,但是世界已经把他遗弃了。

猎鹰的左手,许多人都忽略了。猎鹰是个优秀的杀手,不仅右手是杀手,左手同样也是最好的杀人之手。当他令对方的剑在空中定下来之后,他左手中的刀已经在虚空中掠起一道电弧,这是凌家的暗器手法,具体来说这是柳长空的暗器手法——“空余恨!”

猎鹰没有停顿,他的左手迅速将胸口几大要穴一封,防止鲜血外喷,然后转身,以右手的剑尖,在插入胸口的剑锷上一点,那柄剑便向正前方的那名剑手飞袭而去。

这时,那名剑手刚好接下猎鹰的剑鞘。那剑鞘的确是一件残酷的杀人凶器,别看猎鹰简简单单地把它挥击出去,其实他已经用了五道不同的劲气,以“空余恨”的手法击出,所以对方想躲都不易,想化解也很难。

这时又有利剑飞至,他不敢怠慢,赶忙闪身躲过,长剑便“呼”地一声飞了出去。

猎鹰一声闷哼,胸口的血水一喷即停,但他的身子也迅速前扑,因为一道猛烈的劲风从他的右侧袭到,不过依然迟了一些,被对方的剑在他肩上划开了一道血槽。这还是猎鹰反应特快的结果,否则对方的剑那一横切,定要把猎鹰分成两截。猎鹰一声低低的惨呼,在地上一滚,滚出右边剑手的剑式范围之外,同时反手射出一蓬飞针,身子又一窜,猛地一闪,从那左边的剑手穿破的窗中飞进了屋内。

“叮叮……”那两名剑手一惊,挡开飞针,一声怒喝向屋内追去。地上的剑鞘、尸体、血迹、长剑没有人去拾,也没有人去理会。但很快他们两人便打了一个眼色,似乎知道猎鹰的暗器厉害,而不敢贸然闯进,只是守在那破屋边,而其中一人却飞立屋顶,防止猎鹰从房顶逃去。他们似乎很放心,猎鹰不会从屋后逃往山林。

“噗……”猎鹰眼前一暗落入屋内。屋内很大,但似乎并不显得宽敞,因为都摆满了一些陈旧的东西,而且数根大木柱挡住了他的视线,所以他不觉得很宽敞。但他的确不能松懈,因为敌人似乎出动了很多人。他很难理解,他和别的门派的仇恨似乎并不是太深,而且眼下江湖都乱成一锅粥,又有谁会对他下如此沉重的毒手呢?他有些想不通,但他需要时间来恢复体力,只有体力恢复了,他才有和敌人周旋的本钱。他知道,那些生死兄弟,这个时候是不可能来救他的,他的那些兄弟可能现在正处于最矛盾的抉择之中。

凌海起来得比较早,但已是众位僧人做完早课之后。大乘寺里的人很多,贪睡的似乎只有凌海一个,虽然是比较早,但却比所有的人都后起床。

有小沙弥为他端来水,洗漱之后的确神清气爽,峨嵋山早晨的空气特别清新,百鸟争鸣,调子很轻快,似乎连树叶子飘落的姿势也好看多了。

凌海好长时间都未曾睡过如此舒服的觉了,这以前的十几天都忙着日夜兼程地赶路,虽然有一身先天真气护体,但体力也不可避免地慢慢消耗着。这时不睡还好,一睡便什么都不想,甚至连梦都没有做。峨嵋事了,心头少了个挂碍,对于司马屠,他有把握将他击败,因为他们已经交过了一次手,知道司马屠的武功底细。

推开窗子,山林上的鸟儿低翔,有猿在啼,有猴在叫。峨嵋山的猴子特别多,随处都可以看到野猴在欢跳,赶得鸟儿到处乱飞。阳光很温柔,洒在密密的树林边,形成一种薄薄的金色,因为有一层薄薄的轻雾笼罩着整个峨嵋山。

凌海很陶醉,这自然之色的确可以让人心旷神怡。虽然是秋季,但却有一种更让人心醉的成熟之美,叶是黄的,和阳光的颜色相近,再加上几滴欲滴未滴的晨露,的确让人遐想万千。叶有红的,可以胜过火,比火更艳,在早晨,却有一种朦胧的艳,也只有这一种朦胧的艳才是最动人的,才最让人感动,最让人心醉。

有脚步声传来,很轻,很轻,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在对方的心中流淌,这一切凌海都很巧妙地捕捉到了。

好轻盈的步子,并未曾发出声音,甚至连呼吸声和心跳声都被对方故意收敛,但这人的每一个动作却在凌海的心中就像一块镜子一般反射出来,连对方心中的紧张和想笑的感觉也逃不过凌海的心。

凌海突然转过身来,快得无法形容,就像他本身就是面朝室外一般。不仅转过身来,还大喝一声:“表妹!”把窗纸都震得沙沙作响。

“啊……”对方似乎想不到凌海会做出这样的反应,而且如此之快,心理还未作任何准备,有准备,也只不过是想如何让对方惊骇,全部的心神全聚于惊骇对方,这突然的一喝,几乎把她给吼得魂飞魄散,怎叫她不惊?

正是祖惠枝,她一大早起来便想给凌海一个惊喜,一个惊骇,却未想到适得其反,不禁一声惊叫,竟骇得软倒下去。

这下凌海也没料到,急忙伸手一捞,正好捞了个满怀,这热情如火的美人“嘤”的一声竟把凌海紧紧地搂住,这下连凌海都始料所不及,忙道:“表妹……”

祖惠枝的手反而更紧了,那挺起的胸脯挤压着凌海那结实的胸膛,不禁有一种销魂的感觉,似一股电流般一下子传遍了凌海的全身。祖惠枝的身材很高,几乎达到凌海的鼻子,那凝滑而结实的玉臂,紧紧地搂着凌海的脖子,整个头都倚在凌海的肩上,嘴角还带着温柔而陶醉的笑意。

“表妹……”凌海的声音很轻柔,但却有一种不知所措的调子夹杂在其中。

祖惠枝没有放手的意思,而且贴得更紧,让凌海有一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凌海不得不往后退,想避开这尴尬的胸脯,可是祖惠枝却把两只脚踩在凌海的脚上,凌海动,也带着祖惠枝移动。凌海退了两步,却靠在墙上了,这下子退也不是,推也不是,叫也不行,凌海真的到了穷途末路,无法可想了。

祖惠枝眼中露出胜利而陶醉的神色,但凌海却看不见,更感觉不到,因为他自己的心跳也和祖惠枝一样快,叫他如何静心去体察别人的心境。

“表妹,不……不要这样,行吗?”凌海的手无处可放,只好搭在祖惠枝的腰际,有些可怜地道,那一身绝世武功却完全派不上用场。只好可怜兮兮地向祖惠枝低声道。

“不行,这样很好嘛,你已经吓得人走不动路了,必须这样,你走到哪儿,我就这样附着你到哪儿。”祖惠枝得意而又蛮横地道。

“我的大小姐,万一被人家看见了不好的。”凌海近乎哀求地道。

“有什么不好的,我便说,我们的凌大侠对女孩子非常温柔,看!特别对漂亮的女孩子更是温柔。我和你只不过是做个示范给人家看的,有什么不好?这就叫心心相印对吗?”祖惠枝有些霸道而不讲理地道。

“啊,这就叫心心相印!”凌海一声惊叫。

“怎么?这不叫心心相印,是不够紧,还是姿势不正确?”祖惠枝有些豁出去的感觉,说话傲气十足,似乎不把凌海看在眼里似的。

“啊,已经够紧了,够紧了,是心心相印,是心心相印。”凌海有些噤若寒蝉地道,他真怕祖惠枝又换个更新的花样,那可更不得了。

“是就好,那我们出去教教别人吧。”祖惠枝忍住胜利之后得意的笑声,顽皮地道。

“别……别……别出去,你就饶了我吧,我下次再也不敢吓我的大小姐了,就算是大人不计小人过好了,放过我一马,行吗?我的好表妹呀!”凌海急得满脸通红地道。

“扑哧!”祖惠枝忍不住得意地笑出声来,道:“要我饶了你,不出去也行,但你得把我搂紧一些。”

“这怎么行……这怎么行,岂不坏了你的名节,这不行!”凌海有些惊慌地道。

“哼,胆小怕事的男人,我一个女孩子家都不怕,你还怕什么?你以为我们这样心心相印,就没有坏我的名节吗?我告诉你,你不抱我也行,可我就这样不放手,这一生都跟着你,我可是说到做到的哦,除非你把我的手砍下来。”祖惠枝威胁地道。

凌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有些屈服地问道:“有没有别的方法可以叫你放手?”

“有!”祖惠枝答得很干脆。

“有?那是什么方法?什么条件?”凌海欢喜地问道。

“你答应娶我,哪怕你同样娶另外一个心上人也行,我不在乎。”祖惠枝坚定地道。

“你别这样不讲理行吗?”凌海有些语无伦次地道。

“啊!”凌海一声惨叫。

祖惠枝望着凌海那一脸苦相,邪邪地道:“哼,不行就算了,我怎么不讲理?这一口是对你刚才说我不讲理的回报,记着,以后可别再说我不讲理哦。”

凌海摸着肩膀苦着脸道:“你也不要咬这么重嘛,意思意思一下不就行了吗?”

“对你这种铁石心肠的人,岂能嘴下留情?否则怎能咬得动你那铁一样的肩膀?”祖惠枝的笑意依然那么邪,祖惠枝的话依然那样横。

凌海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报以一声苦笑。可是心中却升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很难用语言表达,只是有一点莫名的惊喜和矛盾。

“砰砰……”门被敲响。

“进来吧。”凌海正容肃声道,祖惠枝狠狠地横了凌海一眼,便立于凌海的身边。

是休远,休远的步子很轻,有些沉重。走过来先向祖惠枝行了个礼道:“师叔早!”然后才对凌海轻缓地道:“师父他老人家叫我向你问声好,说今天不能来送你们下山。”

“哦,没关系,师太事忙,又在处理奸细,不必这么多礼。”凌海温和地道。

“沙沙……”殷无悔走了进来,恭敬地道:“主人,四人堂的二位兄弟在外面等候多时了。”

“哦,我这就出去。”凌海说完大步走将出去。

外面的人很多,而立在最前面的是两位商人打扮的汉子,后面却是华山派的风无罪及恒山派的余明,还有两派的十几名弟子。

“少庄主好。”两位商人恭声道。

“二位是?”凌海疑问道。

“小人周忠,四人堂的座前五大护堂使者之一。”右边那面白无须的商人恭敬地道。

“小人洪同,与周兄一样是四人堂五大护堂使者之一。”左边那人也十分恭敬地道。

“如氏四位大哥现在可还好?”凌海温和地道。

“四位堂主都很好,只是他们已不能和常人一般,与大家相聚痛饮。”周忠神色有点黯然地道。

“四位大哥为我凌家所做的我定会永记于心,也定会不负他们所望。周大哥,洪大哥,今次,咱们一起下山,去见四位堂主,或许有解除毒人之毒的方法。”凌海有些沉痛地道。

“凌施主,住持请你去用早膳。”小沙弥走过来恭敬地道。

“好,我就去。”凌海客气地回应道。

“少侠,我风某的命是你救回来的,这次去洛阳,风某愿为少侠身前士卒。”风无罪沉声道。

“贵派宁掌门……”凌海疑问道。

“我想敝派掌门绝不会怪罪的,何况除魔卫道是咱们江湖任何正义之士都应该做到的本分。”风无罪大义凛然地道。

“我余明,也愿意追随少侠共赴洛阳,以尽我恒山微薄之力。”余明慨然道。

“好,有各位鼎力相助,‘毒手盟’大势已去,我们这就去用膳,今天便启程赶赴洛阳。”凌海兴奋地道。

“少庄主,堂主叫小人把这块令牌给你,有这块令牌,便可以调动各地四人堂的兄弟,有如堂主亲临。”洪同从怀中掏出一块黝黑而富有光泽的铁牌递给凌海道。

凌海伸出双手,轻轻托住铁牌,只见上面刻有四个交叉的骷髅头和五个小字:“四人骷髅令!”

“两位大哥不要这么客气,咱们今后便是一家人,不用再以什么小人、大人之称,咱们都是兄弟,今后便直呼在下的姓名便是。”凌海欢快地道。

“表哥,快去用膳吧,我们还要下山赶路呢?”祖惠枝急不可耐地道。

猎鹰静静地倾听着外面的动静,他很清楚地感应到对方没有进来的打算,而是守在屋顶和窗外,但他却依然不敢松懈,他必须尽快恢复体力。虽杀死了对方一人,但也被对方的剑气刺伤,那一剑切在背上,可那剑气却不止在皮肉之上。同时,他对付两人的攻击,连续全力施为,使自己也被震得气血翻涌。否则,他也不会狼狈地逃窜。他当然想将三人全部击杀,但的确是无能为力。

猎鹰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提起手中的剑,缓缓地倚柱而起。他抬头望了望室内环境,灰尘很厚,的确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阳光从破洞中射进,带着一种朦朦胧胧的幽森,似为这种环境更增加了一些诡秘。

猎鹰缓缓地移动身体,目光四处游弋。这里曾寄居过敌人,所以他绝不能掉以轻心,这是一个杀手培养起来的本能。无论在什么环境中都必须保持着一种警惕的状态,不能给敌人一丝机会。就像每次完成了任务后,定会把对手的脑袋切下来一般。

突然,猎鹰心头的警兆又起。

“呼!”神龛上的佛像,竟变成了一件疯狂的杀人武器,带着风雷之势如泰山压顶般向猎鹰撞了过来。

猎鹰的眼眯成了一把刀,带着刀的锋芒,似乎要看穿佛像的本身。这是一尊罗汉像,有三尺多高,栩栩如生,始终带着一丝笑意,但这次却是笑里藏刀,绝对是!

猎鹰的脚步微斜,竟绕到柱子侧面,而他的脚迅速挑起一只椅,向那佛像撞去。这椅子的风雷之声也很烈,猎鹰含怒一击的力道绝不容小觑。实际上,绝没有人敢小看猎鹰的力量,甚至包括司马屠。司马屠最清楚猎鹰的凶狠和韧力,他身上有七十多道刀痕,可是他依然坚强地活着,而且活得很好,每一次完成任务后都要在身上添下一些记号,但他最善于躲避要害,他可以受别人十刀,但别人绝受不了他一剑,这就是他的狠,他的经验!

猎鹰的身子立了起来,顺着柱子立起。

“轰……”佛像与椅子同时爆裂,化成满屋的木屑。一个肉球似的东西在空中不断地翻滚,划出一道奇妙的轨迹,像陨石一般向猎鹰撞到。

劲道异常凶猛,似乎卷起一道旋风。有一道旋风在肉球的周围旋转。

“‘肉王’魏见头!”猎鹰一声惊叫。

这人居然是“毒手盟”的“肉王”魏见头。江湖中无人未听过这个人的名字,没有人不知道这人的厉害之处。此人自小练有一身古怪的气功,使身子可以缩为一团,比棉花更软,但却可以爆发出一股爆炸性的力量。刀剑切在身上会像切在一团很滑很滑的球上,根本就无法砍伤他。这人最为凶狠,不仅武功古怪,而且还喜吃人肉,所以江湖中人便称他为“肉王”。

“嘿嘿嘿……”魏见头一阵桀桀怪笑,身子转动更急,更猛,地上的尘土飞扬,空中的木屑四射。

猎鹰此时真的明白了,为什么这些人会杀他,为什么这些人会清楚地知道他会离开,这一切,早就已经在别人的算计之下。猎鹰此时是一腔的悲愤,一腔的恨怒,他出击了,他必须击出这一剑。

两脚在大木柱上用力一点,整个身体就像是一支旋转的箭,剑便是箭头,柱子便是弦,身子便是箭身,以一种锐不可挡的气势向肉球撞去。左手却抽出腰际的短剑,乌黑的短剑,倒握着剑把,如一支带翼的劲箭,随着身子横切过去。

“哧……”猎鹰的剑与肉球身体周围气劲相击。他大吃一惊,这一剑似乎毫无着力之处,就像是用手抓着滑溜溜的泥鳅。

但魏见头也不会好到哪儿去,猎鹰的剑虽然不能刺入他的身体,但那几缕锐利的剑气却割破了他外围的气圈,袭入他的身体。

“砰!”魏见头不知从哪里伸出一只只能看见肉的手,就像是一个小肉球击在猎鹰的身上,不是很沉,因为猎鹰的那只短剑已经割破了他的手腕。虽然那团大肉球有那道怪异的真气保护,但这只从真气网中窜出来的小肉球却没有这么幸运。

“哇……”猎鹰喷出了一口鲜血,一道残红在透过窗子的阳光下显得异样诡秘,猎鹰横飞而去。

魏见头也厉吼一声飞坠而下,他感到手腕伤口处一阵麻木。

“哗哗……”屋顶的剑手飞坠而下,满天的瓦片、木屑铺天盖地压了下来。而窗外的剑手也从破窗中飞窜而入。

猎鹰只觉得五脏欲裂,但一直以来坚忍不拔的训练在这个时候发挥了最有效的作用。他没有因为吐血而停住身子,吐一口血只是使他的血脉稍畅通一些而已。

猎鹰的两腿在一根石柱上撑了一下,身子竟贴着地面穿过一张大桌子底准备向屋后的树林中窜去。

屋内很乱,满天的碎瓦、碎木已让人的眼睛难以睁开,还有满天的灰尘,屋顶飞坠而下的剑手并不知道猎鹰所立的确切地点,窗外的剑手看不见猎鹰的位置。魏见头却在点穴封住腕上的剧毒。

魏见头绝不是好惹的,他却清楚地看到了猎鹰的动态。虽然他不能立刻清毒,但却可以去阻拦猎鹰,于是他的身子又旋转起来,就像是一只陀螺,向猎鹰横撞过去。

桌椅横飞,摧枯拉朽一般全都变成碎末,这是魏见头所走过的路线。

猎鹰心头一惊,立刻甩出一颗小蛋,一颗像鸡卵一般大的乌黑小蛋,并大喝一声:“找死!”

“砰!”果然有一片浓浓的黑雾从桌子底下升起,有一股浓烈刺鼻的味道弥漫在室内。

魏见头心头一惊,刚才尝过了猎鹰的毒刃,而这一刻又不知是用什么剧毒,味道这么怪。但他不及细想,这一股黑雾已经向他漫来,他也没有考虑,更不敢多考虑,整个身子便迅速飞旋而退。屋外掠进的剑手突然见屋内黑雾,而魏见头也在飞退,心神不免大震。他也听到了猎鹰的大喝,屋顶的剑手也见不到猎鹰的踪影,而一道浓浓的黑雾却在地上升起,向他罩了过来,惊得立刻向魏见头的方向飞掠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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