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见张一可的第一眼,梁文学感到他脸上有一种东西。至于是什么,梁文学一时说不上来。
“你来啦。”梁文学走到座位的跟前,对已经来了的张一可打了一声招呼。梁文学努力做出一副与往日一样的姿态,可是他还是感到自己这是属于没话找话说。
张一可没有任何表示,一动不动地坐着,手上捧着一本英语书。要在过去,张一可是不会这个样子的,至少要冲梁文学浅浅地笑一下,以表示回应。
张一可是生我气了!梁文学想着,坐下,也掏出英语书。
“张一可怎么啦?好像不高兴。”后面的耿思思问了一句。也不知道问的是张一可本人,还是梁文学。
“哪儿的话?人家一心忙着做作业。”梁文学替张一可遮掩道。
今天从走进校园,到进入班级,除了高伟对他说了一句话,梁文学没有听到跟昨天的事情相关的话题。看来,高伟和李春林真没有说,或者他们还没有来得及说。
早读课快要下的时候,梁文学凑到张一可的耳边,把高伟的话稍稍改了一下,低声对张一可说:“你放心,昨天的事,我绝对不会说出去!”
梁文学对高伟是不是真的不会说出去,对李春林能不能守住秘密,一点把握也没有。梁文学能做的就是自己绝不说。
张一可的手一哆嗦,似乎被惊吓了,然后脸红了,飞快地看了一眼梁文学,但还是没有说什么。
梁文学知道张一可把他的话听进去了,他稍稍感到一些欣慰。如果昨天的事情传出去,张一可应该明白绝不是他说出去的。
课间,梁文学一直留意着张一可。
张一可只去了一趟厕所,然后就坐到座位上,做作业。
不管张一可是不是真的喜欢做作业,但张一可做作业时的专心却是有目共睹的。他嘴唇会轻抿着,眉头时而微蹙,时而舒展,握笔的手因着书写的动作而显得灵巧、优雅。这时候对张一可来说,好像什么都不存在了,只有他的作业。如果此刻有谁叫他一声,他会不舍地从书本上抬起头来,疑疑惑惑地看着对方,眨巴一下那双温顺的眼睛,似乎在问:你是叫我吗?
现在梁文学没有看到张一可身上的“专心”。张一可虽然还是在做作业,但他的手的动作生涩滞重,透着内心的心神不定,他甚至还有些神经质的紧张。
张一可紧张什么呢?他是怕有人忽然提昨天的事情吗?
上午第二节课后,梁文学不愿意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那时梁文学刚从座位上站起来,而张一可也已经埋头做作业了,这时门口探出隔壁班一个男生的脑袋,目光飞向他和张一可这边,大声地问:“张一可,听说你的东西昨天被人抢了?”
教室一下子静了,一道道目光射向张一可。
张一可就像触了电一样,手中的笔掉到地上。
那男生还在问着:“说是玉佛。你那块玉佛是不是很值钱?有人说值三五万,是吗?”
听了这句话,不少同学扭过头来看张一可的脖子,他们在张一可的脖子上没有看见系着玉佛的那根线。
于是,同学们好奇地问张一可:
“张一可,玉佛还真被人抢了呀?”
“是什么人抢的呀?”
“有没有报警?”
“除了玉佛,你还被抢了什么?”
“还有没有别人被抢呀?”
张一可既没有回答那个男生的话,也没有回答同学们的问题,更没有看任何人,他重新捡起笔,重新做作业了。
张一可的脸通红,像着火了一样。
梁文学不能无所作为了,他瞪着眼睛对那个男生说:“你胡说什么呀?谁告诉你张一可的玉佛被抢了?他的玉佛放在家里了。”
那男生嘻嘻地笑了:“玉佛放家里了?梁文学,你挺能编的嘛,昨天放晚学发生的事情,你这么快就忘了?”
梁文学大吼一声:“你滚!”
一道道目光从张一可的身上撤回来,又飞到梁文学的身上。
梁文学太反常了!梁文学的样子至少说明他当时也在现场。抢了张一可的玉佛,难道就没有在梁文学的身上抢点什么吗?似乎没有这样仁慈的打劫者。
这是大家看梁文学目光里流露出来的意思。
“梁文学,你是不是也被抢了什么?”有人问。
梁文学没有理睬这句话,噌噌地走了出去。
梁文学来到二(7)班门口,冲高伟大声喊道:“高伟,你出来!”
高伟张望了一下,起身来到梁文学的面前。
“你怎么啦?谁惹你生这么大的气?”高伟不解地问。
梁文学看看别人,把高伟拉到校园的甬道上,气愤地说:“你别给我装糊涂!”
“我怎么装糊涂了?”高伟无辜地看着梁文学。
梁文学咬牙切齿:“谁要你说出去的?”
“我说什么啦?”
“昨天的事!”
“有人知道啦?”高伟好像吃了一惊,忙说,“我绝对没有说,我可以发誓!”
梁文学盯着高伟,像是要判断高伟的话是不是真的。高伟又说:“我要是说出去,对我有什么好处?”
“那你说,别人怎么知道张一可的玉佛被人抢了?”梁文学缓和了语气。
“那肯定是别人说出去的呗,当时可不只是我们俩在场呀。”
梁文学眨巴了眨巴眼睛,又噌噌地朝二(4)班去了。
李春林不在班级,梁文学就在校园里找着。谁知,李春林看见梁文学,急急地朝他走来。
李春林正要对梁文学说什么,梁文学的一句话堵了上去:“李春林,你真不是个东西!”
“梁文学,你这是什么意思?”李春林一头雾水。
“我们昨天不是说好的吗?谁也别说出去!”梁文学看李春林的目光像刀子。
“我绝对没有说!我正要跟你说这事呢,好多人都知道了。我还以为是你说出去的。”李春林摊摊自己的双手。
“这就奇怪了,是谁说的呀?”梁文学像泄了气的皮球。
“会不会是高伟?”李春林说出了他的猜想。
“他不是乖乖把钱掏了吗,还那么多?说出去对他有什么好处?”
“也是。那会不会是被路过的同学看见了?”
李春林的推测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那时候他们的注意力都在火鸡身上,还在张一可身上,真有一两个同学从那里经过,他们不一定在意。
上课铃响了,梁文学失意地回到班级。他有一种预感,事情不会就这么结束,既然能知道玉佛被抢了,那么知道的就不可能仅这一点。
“我已经问过高伟、李春林了,他们都说没有讲出去。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说出去的!”这是梁文学在上课时写的一张纸条。趁老师不注意的时候,纸条到了张一可的抽屉里。
纸条可以看作是梁文学对张一可的“友谊”,也可以看作是梁文学在向张一可表明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跟他没有关系。
梁文学的预感到下一节课的课间得到了印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