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南方的大部分高速都因连日来的暴雨封路,只有少部分仍坚挺着,今天已经是苻彦他们滞留高速的第四天,这几日他们困了就在车上坐着睡觉,饿了就在车上吃压缩饼干,渴了就在车上喝凉白开,他和司机轮流休整,
隔着几排车流便是红十字中心的车,三个志愿者中只有时筠是女的,本以为她会最先拖后腿,没成想,有位男志愿者晕车,倒让整车唯一的医生刘岩忙来忙去,反观时筠还在咬牙坚持,另外的男志愿者看她的眼神终于不再饱含怀疑,似是之前待她冷淡的态度而愧疚,行动言语之间软和不少,可他哪里知道,时筠攒着一股气,绝对不能松垮下来,一旦泄气,就不是病来如山倒形容的这么简单,一路上,她不仅吃了自己偷偷准备的药,还找刘岩要了不少,各种类型的都有。
今天的堵车状况较前几日而言有了质的飞跃,他们早早下了高速,正往国道上赶,
那日和苻彦约定,在进国道之前的休息站碰面,这辆红十字中心车听刘岩指挥,当她说的时候,除了刘岩不反对,就属司机师傅特别赞同,路程长又暗藏危险,有个照应相当放心,况且照应还有着丰富的经验,
突然司机师傅喊了声:“小时啊,你看看休息站的那辆车是不是呀?”
时筠拉开窗户一看,乔思思正对着这边挥手,心下微微有点底,露出了接连几日不曾有过的笑容,回应乔思思般的挥了挥。
众人终于能在休息站吃些带汤水的饭食,苻彦跟红十字中心的司机递了根烟,两人边抽着边聊了不少,后来苻彦那辆车的高师傅也吃完饭过来,三人谈的甚是开心,只差没桃园三结义了,
出发时众人看着司机的表情,加之他们吃完饭准备结账时,发现都付清了,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早将对时筠的排斥散的一干二净,
不成想晚间又飘起了雨水,不过不算很大,况且已经耽搁了不少行程,索性大家也没有往市里跑去找旅馆,想着走个夜路也没什么大碍。
排除司机和“病号”,一共四人,大家轮流压车,今天轮到女护士压车,
又离石煜近了许多,时筠一整天都坐立不安,还连带给他的手机发了好几条问候短信,那必然是不能告诉他自己现在在去见他的路上,
眼下困得不行,在睡觉前又偷偷瞄了眼手机,还是没有任何回信,余光中无意瞥见对她态度改观的男志愿者正打量着自己,几日来的颠簸让时筠身心俱疲,没有气力再张口说话,她将手机关机扔在一旁,头一偏准备进入梦乡。
那边,乔思思可郁闷的睡不着,她准备了十个便携式充电宝,如今已经耗尽了两个充电宝的电,往后日子还长,可咋闹呀!
正想着,突然听到苻彦大吼道:“快,踩刹车!”
乔思思一个激灵,下意识用手去拽车顶把手,另只手开始给时筠打电话,却发现早已没了信号。
时筠也还没睡熟,前面司机师傅的对讲机发出“磁拉磁拉”的杂音,
“快,往后倒车!”苻彦的声音通过对讲机的传输有些失真,但语调中的焦急显而易见,
短时间内被撞来倒去,时筠胃里直泛酸水,
霎那间,一阵山摇地动,车内他们开始颠簸,东西乒呤乓啷的开始震响,时筠直觉不好,八成碰上了地震,又大概过了十五分钟,一切都归于平静,时筠攥着车顶把手不撒开,脸色泛白,指尖冰凉冰凉,掌心的汗粘腻腻的,有些抓不住把手,
时筠刚咽了口唾沫,就见刘岩煞白着脸颊和没有血色的双唇,顺着她的目光往挡风玻璃处望去,他们的车与苻彦的货车刚好错开一个角度,但两辆车的远光灯笔直的交融在一起,光影里雨点噼里啪啦地下坠着,前方已没有通路,巨大的石块和破碎的树木横挡在路中间,张牙舞爪地宣扬它们的主权。
是山体滑坡
时筠脸色更白了,幸好幸好,多亏了苻彦。
乔思思拉起车门就要下去,可车门是内锁的,她打不开,
看的半天,高师傅想给她摁下开锁键,但苻彦冲他小幅度摇了摇头,车内寂静如死,
乔思思气急地踹了车门一脚,语气不佳地吼道:“苻彦!快他妈的开门,你没看见有辆车被压在下面了吗?”
“不能开,现在这种情况什么都不好下结论……老高,你打个灯,给后面车辆提醒,咱们继续后退。”
“你说什么混话呢!你知不知道前面还有人呢,你别告诉我你不懂最佳救援时间……”
未说完就被打断:“老高,继续后退。”
“苻彦,就算是退役了,你得对得起你那身军装!”
争吵声顺着对讲机不甚清晰地传来,时筠尽可能的让自己冷静下来,她抖着手去开机拨号,这时,斜边插过一只手臂,按住了她的手机,可算是不抖了,
男志愿者努力让自己的声线显得平稳:“你仔细看看,早就没信号了!”
时筠感觉自己快要绷不住了,她将头埋进自己的臂弯,压抑着问:“那,怎么办?”
对讲机那边还在争执着,这回苻彦准备走迂回路线,叹了口道:“乔思思,你冷静点考虑当前的状况。”
“咱们带了救援器械,能救几个是几个!”对于乔思思的反驳,苻彦不置可否,
眼下陷入了僵局,司机老高开口打起了圆场:“小苻啊,咱们退是退不掉了,后面全是车,大家都一齐堵死在这里,目前也找不到处理事故的人员,说白了,再发生山体滑坡,大家谁也逃不掉,没剩多少时间了,与其你们俩争吵,不如去帮帮忙,小乔说的对,能救几个是几个。”
事实摆在眼前,苻彦说的非常有道理,夜晚情况不明,去的话大可能去送死,乔思思说的更没错,若不是当时苻彦反应迅速,罹难的极有可能是他们,他们难道不期盼着后面的人救救他们吗?!
刘岩这边平复过来,快速抽过对讲机大喊道:“当我们都是透明人?不存在的?要我们医生护士做什么的?要他们志愿者做什么的?人,必须要救,我们都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