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政耀纡尊降贵,着实让李桉然有些受宠莫及,当下便连忙应下了此事,“相爷真是爱开玩笑,世人都道相府闺媛五堂,个个皆是貌美如花,才德兼备,若是入了宫伺候圣上,加封名位那是必然的事啊。”
说完,李桉然便起身朝司徒政耀颔首一礼,两人相对一眼,笑得意味深长。
司徒瑾颜抬眸看了他们一眼,顿时明白了李按然此番来此的目的,不禁叹惜又将有红颜作为家族利益的棋子,步步踏进那寂寞孤独的红墙之内……
“公公过奖了,如此,本相便命人将几位小女差来,劳驾公公过过目。”司徒政耀说道。
李桉然恭谨,忙应了是。
不久,便在家奴的一声宣报之下,从门口处迎来了两位袅娜佳人,碎步踏进堂间。
“若愚,乐瑶,给父亲,奶奶请安。”二者朝着堂上诸长辈行下一礼,随之看向一旁的李桉然,又盈盈欠身道:“见过李公公。”
司徒乐瑶与司徒若瑜都算得上当代佳人,长得同是标志水灵。
但是在今日的相比之下,司徒若瑜雅致的面容上画着清淡的梅花妆,身着一袭玫瑰紫千瓣菊纹月裙,头绾风 流别致飞云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紫晶玉簪,看着确要比一旁简单装扮的司徒乐瑶尊贵许多。
“二位小姐快请起。”李桉然忙将她们示意请起,惊喜的目光即落在了司徒若瑜身上,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
司徒政耀将她们扫了一眼,微惑,“微儿呢,怎么没和你们一起前来?”
两姊妹相觑了一眼,随后是司徒乐瑶欠身回应道:“回父亲的话,五妹她身子不适,在房内休寝。”
闻言,司徒政耀稍显不悦地皱了皱眉,底下的李桉然见状,忙帮着劝慰。
“无碍无碍,自然是相千金的身子要紧,今日见着二小姐与三小姐,果真是让老奴眼前一亮啊,从前只识贵妃娘娘仙姿玉色,却不知相爷府中其他姊妹亦是惊鸿绝艳,果真是血统优良哩。”李桉然谀媚笑道,让司徒政耀听了好生舒悦。
“除了小女瑾颜已婚配人家,若瑜与乐瑶都仍待字闺中,公公瞧着如何?可否合得皇上心意?”司徒政耀语气幽然地问道,明亮的眸子里却闪烁着得意与自信。
显然,二者入宫,已无悬念。
“相爷二位千金都属魅力佳人,老奴想圣上定会满意的,还望日后圣上升了两位娘娘,相爷可别忘了老奴的好。”李桉然佝腰讪笑道,话中言语耐人寻味。
司徒政耀沉稳地点了点头。
堂上之人口上未说,心中皆明白其中蕴意,连一向威重的老夫人对此都不能说什么,司徒瑾颜也只是在心中喟叹了口气。
“父亲,我……”正这时,堂下的司徒乐瑶听闻却是脸上一愕,紧张得想说什么,但一望见司徒政耀严苛的面容时,唇齿之间又顿然生涩了起来。
“瑶儿,你有何话要说吗?”司徒政耀见她那般,有些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司徒乐瑶的性子一直以来都是乖巧温顺,显然是对司徒政耀有所畏怕,半久,终是咬唇垂下了眸。
“没什么,只是听闻即将要入宫,稍有些不适罢了。”
司徒乐瑶温良说道,紧紧拽住衣裙的动作却被司徒瑾颜洞觉,不禁心生疑惑。
“你俩只管放心,一路上都会有李公公照应你们,去到宫中,更会有贵妃娘娘施以帮衬,你们只管把皇上伺候好就行了。”司徒政耀不以为然地嘱咐道,权当她是一时离家的紧张。
听闻此话,司徒乐瑶只得低头妥协,与司徒若瑜一起婉婉应了是。
一旁的李桉然见已无了纠葛,便朝着司徒政耀做辑说道:“相爷,既如此,老奴就暂且带着令千金前往顺安府了,待过了一审,自会派人将令千金在酉时之前送回,届时,相爷只当让二位千金在家中好好打扮,等待圣上旨意进宫即可。”
所谓一审,就是将各省各县赛选出的秀女汇聚一堂,由一审员筛选出更为出色的秀女,进而由宫嬷验身,然后再入二审,若三审皆过者,则可得圣旨宣召入宫。
“有劳李公公,”司徒政耀忻悦回道,随之看向一侧的淮叔,“淮叔,送李公公。”
淮叔领了是,即便带着李桉然几人退出了堂外。
除了老夫人略显担忧地叹了口气,司徒政耀与楚氏的脸上都是难掩的高兴,相继笑谈着出了大堂。
尔后,赫珉禄月也在刘妈妈的搀扶下回了懿祥阁,司徒瑾颜自当也回了紫竹院。
当日夜里,淡月笼纱,漫天繁星点点,明明已到就寝的时辰,相府却仍旧灯火通明,剩着一份白昼未散的浮躁。
晚膳过后,司徒瑾颜正在屋内温书,突闻院外阵阵脚步声,伴随着丝丝呢喃入耳。
“快走快走......”
当下抬头透过窗纱望去,只见窗外隐约闪过一些光点,疑似一众打着灯笼的丫鬟走过,步履匆匆,朝着前院赶往。
现下已约莫过了戌时,会是何事惊得西苑的婢子全都起身?司徒瑾颜顿时心生疑惑。
这时,房门被汀兰打开,脸色看起来不是太好,“小姐,前院好像出事了。”
司徒瑾颜朝她看了看,思了一会后,拿起披褙起了身,“去看看。”
说完,便由汀兰打起灯笼,两人相继出了屋子。
院外,是惨淡的月色萦向大地,不时有光点在后园中穿来梭去,渐渐汇去前堂。
司徒瑾颜望着众多婢子急促的步伐,直觉告诉她,前堂一定有事发生,想到这里,便与汀兰加快了步子,速速赶去了前院。
才行至回廊,乍闻堂间传来一声怒斥!
“孽障!我今日一定得打死你!”
听这怒不可竭的声音,确是司徒政耀无疑,随之,还伴随着一个嘤嘤泣声入耳。
司徒瑾颜忙穿过排满下人的堂门,进到屋内,眼前所见却让她为之一惊。
“老爷,瑶儿还小不懂事,您就饶了她吧……”
只见四房闾氏跪在堂中央,怀中紧紧拥着泣不成声的司徒乐瑶,面前是手持长棍的司徒政耀,侧座是几位状似看热闹的姨娘,和面露忧郁的赫珉禄月。
司徒瑾颜草草行了个礼,便紧忙退在了一旁,想看清是发生了何事。
“饶了她?”司徒政耀嗤之以鼻,胸腔被气的起伏激烈,眼里淌着令人心悚的怒意,与今早的悠然笑态完全成反比,“这孽障怀上野种,把司徒家的颜面丢尽了!你还有脸让我饶她!”
闻之,司徒瑾颜蓦然一震,微微睁大的眼睛带着满脸的不可置信望向司徒乐瑶。
“老爷,虎毒仍不食子,瑶儿可是您的亲生骨肉,现在她怀着身孕,您再打就会把她打死了……”闾氏声音哽咽地哀求道,已是哭得泪痕交错,说罢,朝着司徒政耀重重地磕下几头。
司徒瑾颜分明看见一旁的司徒乐瑶微启泛白的唇,十分微弱地喊了一声“娘……”,悲凉的眸子滑落两行悔恨的眼泪。
闾氏是宁安某县丞的女儿,刚入府那年还颇得司徒政耀几分欢喜,后来就因身子日愈渐差,慢慢淡出了司徒政耀的视线,被安在了宿月阁养病。
司徒瑾颜以往也很少见过她,相信若不是今日事大,她也不会出现在大堂之内。
“我司徒政耀没有这样的女儿,你给我让开,否则,我连你一起打!”司徒政耀怒斥道。
显然已经没有多余的耐心。
但闾氏仍是不依不饶地磕着头,口中苦求声不断。
司徒政耀不理,扬手便是一棍狠戾地落下,将司徒乐瑶打趴在地,嘴中喷出一口鲜红的血。
见状,在场人眼里皆是一悚,纷纷略带担忧地望去司徒乐瑶,闾氏更是护女心切,心疼地将司徒乐瑶紧紧拥在怀中。
可是司徒政耀却丝毫不予理会,一棍两棍,皆是打在了闾氏身上,在堂中响起“邦邦”的击打声,直渗人心。
此次,司徒乐瑶是在入宫前的体检中被查出的怀孕,这若被传了出去,足以成为全宁城人的笑柄,让司徒政耀的脸上蒙上一层青灰,相信这也是司徒政耀为何如此生气的原因。
只是司徒乐瑶的身子瘦弱,这番严打对她而言确着实狠辣了些。
司徒瑾颜面露不忍,但此时的司徒政耀犹如恼怒的雄狮,根本无人敢上前求情,这让她恍然忆起三年前自己遭诬陷挨打一事,不由地将求助的目光望向赫珉禄月。
赫珉禄月与司徒乐瑶的祖孙关系其实并不算好,许是念及骨肉亲情,终在闾氏被打得满身伤痕时,拄拐站了起身,怒声喝止道:“好了!你就是打死她也无济于事!”
听罢,司徒政耀的动作才停了停,也出了些火气了,便一把将木棍甩在了一旁。
恰巧,木棍滑落在一名噤若寒蝉的家奴脚边,当即吓得他连连小退了好几步。
司徒瑾颜看了他一眼,本是无意,岂料再看去司徒乐瑶时,却见她用十分祈望的目光望了那名家奴一眼,眸子里说不尽地凄楚心酸。
动作虽细,但仍逃不了司徒瑾颜敏锐的双眼,霎时略带震惊地看向那名家奴,心中隐隐生起一团疑虑。
“如今,还是赶快想想怎么解决此事才行,顺安府那边若是传出去了,我们司徒家可就着实没脸见人了!”赫珉禄月愤懑地说道,将脸微微侧过,尽量不去看地面上的一片惨状,和闾氏充满感激的眼神。
司徒政耀负手而立,站在司徒乐瑶面前,严声开了口:“你肚子里的野种肯定是活不了了,但你若说出那姘头是谁,我可以饶过你。”
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就算再如何不济,却也是身旁跟了十几载的骨肉,司徒政耀倒也不会当真狠心将司徒乐瑶处死,只是,他一定要知道那个男子是谁,若不将之处以极刑,难以泄他的心头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