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瑾颜疑惑之际,紫袍男子已经走到她的身前。
“把你手上那名女子交给我。”紫袍男子用命令的口吻冲司徒瑾颜说道,白皙的脸上泛着隐隐怒意,方才见司徒瑾颜的遂意入水,已经摆明了是在与他抢人。
司徒瑾颜抬头看了他一眼,再俯首看向怀里的女子时,却听得女子用颤抖的声音不停哀求着她不要……
“她不愿意跟你们走。”司徒瑾颜微微昂首,看似,态度立场已定。
听闻,紫袍男子凤眼微眯,一拢纹袍,蹲下她面前,语气森冷地说道:“这事与你无干!”
“人是我救起的,自然与我有关,在此光天化日之下,难道你二位大男子竟为难一个弱女子不成?”司徒瑾颜忿忿开了口,凛着一双剪瞳,面对紫袍男子,目不斜视。
她本念着紫袍男子救过自己一命,是该心存感激的,但见他们居然逼到一个弱女子跳河,不论如何,她都不会相信此二人会是良善之辈。
“放肆!”一旁的韩阳怒斥着司徒瑾颜的不敬,一把大刀虽未出鞘,但已夹带一股危险感抵向司徒瑾颜。
“你们想干什么!”陆晓昭见情势不妙,立马挺身拦在司徒瑾颜身前。
紫袍男子起了身,神色漠然地打量了陆晓昭一眼,“你又是谁。”
“你们不必管我是谁,你且说这女子与你有何干系?犯了何错?若说不明白,我们是不会将她交予你们的。”陆晓昭拦在他面前,不慌不忙地开口说道。
紫袍男子不觉地一声嗤笑,神情充满了不屑,“你以为你是谁,我珞旬想要的人还需向你禀报?”
听闻,溺水的女子更是将司徒瑾颜搂紧了一把,目光有些涣散,久久没敢迎上紫袍男子凌厉的目光。
“既如此,那便是你们两个大男人在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究竟是何居心相信今天在场那么多人,自会有判夺!”陆晓昭神色坚毅地说道。
他自知紫袍男子身旁的黑衣侍从拳脚不凡,真若他们强行抢人,他也无力阻止,故而,只好将周遭围观人群的愤慨煽动起。
果不其然,四周看热闹的人愈聚愈多,纷纷对他二人指指点点,霎时间议声连连。
韩阳向周围巡去一眼,心中暗念形势不妙,只能带着疑虑望向珞旬,“主子。”
珞洵知晓他想说什么,此事不宜过分闹大,以免遭到不必要的麻烦。
顾及此,他只当将冰寒的目光从陆晓昭身上移到溺水那女子身上,冷冷地开了口,“回去告诉你主子,此事我珞旬不会就此罢休!”
说罢,转身忿然离去。
韩阳无奈,看了看他们后,立即跟随了前去。
旁人们见事情已经无了看点,逐渐挥袖散去,霎时间,岸边只剩了司徒瑾颜她们几人。
陆晓昭忙蹲下身去查看司徒瑾颜,“颜姐姐,你感觉怎么样了?”
司徒瑾颜冲他摇摇头,一句不打紧还没说完,下一秒便响起了喷嚏,见状,陆晓昭连忙把她披在肩上的外衣扯紧了些。
“定是受凉了,快让我送你回去。”陆晓昭面露焦色,说完便将司徒瑾颜从冰凉的地面上扶起。
与此同时,溺水的女子也在汀兰的搀扶下缓缓起了身。
“多谢姑娘相救。”红花女子道着谢,朝司徒瑾颜欠了个身。
“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他们的船里?还有,他们为什么要抓你?”陆晓昭接连问出好几个问题,看这女子这番扮相,倒有些像烟花女子,而方才那两人,装扮华丽,一看就是非富即贵。
女子颔首垂眸,声音娇柔,婉婉道来,“是无艳的命贱,我本是一户有钱人家养的艺女,前些时候,只因生意场上的事情,家中主公开罪了方才那位公子,于是特将我赠予求和,岂料,事情未处理得当,公子还要降罪于我,迫不得已,我只好跳湖求生。”
说完,女子还后怕地环了环两臂,柔弱的身姿让人十分怜惜。
司徒瑾颜垂眸未语,身旁的汀兰已然耐不住心中怒火,开口便是一通怒斥:“那些公子哥简直太可恶了,就算是烟花女子,也不能这般草菅人命啊!天子脚下,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骂的越狠,红花女子越是觉得心酸地低下了头。
陆晓昭见不得这种画面,只好将话题扯开,“你住哪里?可要我们送你回去?”
女子摇了摇头,温良谢道:“主公家中离这不远,无艳自己回去请罪就好了,今天之事谢过诸位。”
说罢,朝着三人又是一欠身。
司徒瑾颜领意点头,嘱咐道:“以后在外,自己要多行小心。”
无艳点头应了嗯,随即告别离去。
见她已走,陆晓昭焦忧的眸子落到了司徒瑾颜身上,“颜姐姐,我们走吧。”
司徒瑾颜点了点头,随即陆晓昭便给她雇了顶轿子,护送将她回了相府。
一番闹腾,再回到紫竹院时,已过未时,夕阳穿透红色云蒲,在青瓦上洒落一层金辉。
待司徒瑾颜一个热水浴出来后,汀兰已经将晚饭做好,饿了一整天,确是让胃有些难受。
刚坐下,却见桌上自己的碗里盛着黑褐色的液体,浓浓的白芍味扑鼻而来,这味道从来就不让司徒瑾颜舒坦……
“小姐,快先把药喝了吧,莫让寒气逼近脾肺。”正好汀兰端着一碟小菜出来,见她望着汤药发愁,不禁心中生笑,谁会想到自家小姐识药千种,纵横百草学,却会怕了小小一味白芍……
司徒瑾颜睨了一眼汀兰想笑却又不敢笑的嘴角,心中一凛,手起碗落,十分利索地把药一饮而尽。
霎时间,苦味蔓上喉腔,就算司徒瑾颜早有准备,却仍是被苦得捂唇蹙眉,闭眼调缓。
这时,嘴边却突然被送来一颗蜜枣,腻人的甜味瞬间萦绕舌尖,把喉间的苦涩压下。
司徒瑾颜这才缓缓睁眼,正迎上汀兰忍笑不禁的脸。
“小姐,你跳水时英勇无畏,怎地一碰上喝药就怯场啦。”汀兰故意笑弄道,将手中的一包蜜饯放在了桌面上。
司徒瑾颜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这丫头真是被自己宠坏了,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但仔细一回味方才那碗药的配放,却是丝毫不差,恰到好处,这让她不禁怀疑起汀兰的医术了,“这碗药是你配的?”
她怎不知这妮子进步如此飞快了?
岂料,汀兰弯嘴一笑,一边给司徒瑾颜盛着粥,一边调侃道:“我哪有这么好的功夫呀,当然是晓昭哥啦,蜜饯也是他送药过来时给的。”
说罢,汀兰将粥递前。
“他人呢?”司徒瑾颜问道。
“回西院了,他明天就要出发了,今晚要好好收拾行礼。”想及此,汀兰却两眼泛起一层不舍,“也不知晓昭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今后都无人陪我玩了。”
司徒瑾颜见她一脸恹恹样,笑问道:“他平时都陪你玩些什么。”
汀兰忆了忆,半天却是尴尬了一脸,“好像我更多的是和他拌嘴……不过最近晓昭哥在教我摆沙阵,好像很好玩的样子。”
看着汀兰突转兴奋的脸,司徒瑾颜眼中写满了无奈,“兵家战事,稍有不慎便会血流成河,岂能当成儿戏。”
说起陆晓昭,司徒瑾颜却是十分了解他的性子,或许出门随队谈商是为形势所迫,但喜于兵法确是他的所爱,且操纵军队头头有道,司徒瑾颜时常一点就通,实为聪颖。
“若想学,我可以教你。”司徒瑾颜继续说道。
汀兰微觉诧异,“小姐,你比晓昭哥厉害吗,他的雁行阵我想了很久都破不了。”
听闻,司徒瑾颜伸手去拍她的头,力气不重,却带着一股责怨,“你不是吧,陆晓昭的兵书都是我教的,你居然问我是否比他厉害?”
“对哦,小姐可是他师父!”汀顿然大悟,摸了摸受重的脑袋。
司徒瑾颜简直对她无言形容,摇了摇头,自顾先吃起了饭。
汀兰傻笑了两声,没吃几口饭又似想起了什么,继续看向司徒瑾颜,“小姐,你说今天我们救起的无艳姑娘,她说的都是真的吗?”
司徒瑾颜思了思,尔后淡然地回道:“是人所说的话都需抱有三分疑,不管是真是假,她一个女子在外都确是艰难。”
汀兰想想,觉着有理,“说得也是,刚开始紫衣男子救小姐时,我还以为他是什么好人呢,没曾想也是一个欺善霸女的纨绔子弟。”
“好了,别说了,快吃饭吧。”司徒瑾颜打断汀兰的喋喋不休的抱怨,她更多担忧的是今早一闹,定是惹恼了司徒若瑜,还不知万宁阁那边会做出什么报复来呢。
这日夜里,宁城下起了杏花春雨。
次日晨起,天空仍是阴沉沉地,连绵的细雨,犹如千万条银丝,荡漾在空中,恰如穿成的珠帘,在青石板路上泛着晶莹的白光。
司徒瑾颜撑着青丝罗伞,立在紫竹院门处,目送陆晓昭道别的身影。
“颜姐姐,我这便要走了,你好生顾着自己,我很快回来。”陆晓昭凝视着司徒瑾颜白皙的脸庞,语气深沉地开了口。
司徒瑾颜笑着点了点头,一袭青衣随习风摆舞,裙幅飘飘,整个人更似清灵透彻的冰雪。
陆晓昭定定地望了她半响,随后,坚定地将头低下,“姐姐等我回来。”
说罢,转身离去。
司徒瑾颜渐渐收了笑容,看着他愈行愈远的背影,面上泛起了或多或少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