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事,我们可有事,这开水把我的脚都烫伤了!”几个女孩愤然走出,提了提湿漉的裙摆,艴然不悦地指责道。
“你这话说得好生没理,如果不是我家小姐反应及时,恐怕受伤的就是那位主子了。”绿裙女孩身旁的丫鬟指着司徒瑾颜反驳道。
“呵!哪来的野丫头,竟这么跟本小姐说话!”为首的粉裙女孩怒斥,身后的几个被烫伤的女孩,怨愤的脸上看起来也不像是善茬。
“我……”那丫鬟还想辩驳什么,却被绿裙女孩示意制止了。
走前,绿裙女孩自持一身贤德,先给她们道了歉,“姐姐们勿怪,是莫潼管教不严,方才也是情势紧急所致,才让诸位受了伤,莫潼再此赔罪了。”
“哼!少来这套,谁知道你是不是存心的。”粉裙女孩一声冷哼,根本不领她的情,但随后,又想起些什么,眼神微眯,“莫潼?难不成是那莫通判之女?”
闻言,身后的女孩们相继看了莫潼一眼,见她未语默认,不觉嗤声笑开。
“呵,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那只会颁付死人条例的通判之女,这种身份,竟也能来参与花朝会?”粉裙女孩掩嘴取笑道,眼神充满了不屑。
四周,是众闺媛们人言籍籍地看着热闹,莫潼端于身前的两手紧紧握了一把,垂眸不知如何面对。
与此同时……
下方聚起的熙攘人群,引起了祯奕与顾钦南的注意,当即停了台上表演,派使御侍下去查看。
台上正舞得尽兴的司徒若瑜,突然被呵止比赛,这意味着她们将因为这件莫名引发的事件而成绩作废!岂不让人又惊又怒?
……
宾客席下,司徒瑾颜才将伤口包扎好,走前,拍了拍莫潼紧握的双手,随之看向楚氛甚恶的粉裙女孩。
“花朝会是所有待字闺中的女子皆能参与的,何况,京府通判莫大人是有名的廉洁清官,刚正不阿,莫小姐身为其女,更有资格来环秀山庄了。”司徒瑾颜语气平坦,却为莫潼辩解得头头是道,徒惹粉裙女孩一阵不满。
“你是什么身份,这里有你说话的位置吗!”女孩睨了一眼司徒瑾颜一身寒酸的打扮,冷言训道。
这时,人群被几名御侍疏散了开来,为首男子漠然看了眼现场情况,冷道:“发生什么事了?”
“江大人,你来得正好,她们两人企图用沸水烫伤我们。”
其他人还未说什么,粉裙女孩倒恶人先语了。
“你胡说……”
莫潼身旁的丫头正要辩驳,却被江锦明喝止。
“够了,皇上可没那么多心情理会你们的芝麻琐事,没什么事了,此事便作罢,所有人都各回各位。”
江锦明是御林军首领,是皇上最贴近的侍卫,所以当他向四周发下话时,所有人都十分敬畏地坐回自己的位置。
粉裙女孩怒瞪了一眼司徒瑾颜,便也不甘不愿地离开了。
此事正要作罢,后方却赶来一个白眉公公,“江护卫。”
“李公公。”见着此人,连江锦明也得恭敬地行礼。
司徒瑾颜正心想着此人地位非凡,极有可能是皇上的贴身公公,对方已然走到了她面前,只不过,目标不是她,而是她身旁的绿衣姑娘,莫潼。
“敢问姑娘是哪家的千金?”李公公尖着嗓子问道莫潼。
莫潼有些畏怯他,细声答来:“家父京府通判莫士钊。”
李公公听闻,垂眸忆了忆,想起了那位恪守在院里批书的通官,点了点头,继续道:“原来是莫大人之女,那么,莫姑娘随奴才走一趟吧,皇上要见你。”
“皇上要见我?”莫潼同司徒瑾颜皆是一惊。但看李公公的神情却不像是在说谎,而且他后江锦明一步下来,也不知是否被皇上叮嘱了什么。
两人当即抬头望了眼龙颜,祯奕的目光正落在这里。
“莫姑娘,请吧。”李公公挥了挥手中秉拂,为莫潼指了一条道。
这番情况,就算是祸不是福,谁又敢抗旨不成?
莫潼最后怯怯地望了眼司徒瑾颜,随之,便与李公公走了。
现场被稳定了下来。
司徒瑾颜只能在心中祈祷莫潼平安无事。正要离开此地,身后却传来一句生冷的唤声。
“我的好妹妹,你这是要去哪?”
声音的主人正是司徒若瑜,此时她与司徒茉微已经下了台,司徒茉微的脚因中途停止时,不慎扭了,她无法再续比赛,活生生被请下了台。
“二姐。”司徒瑾颜轻声唤道,此番一闹,一向睚眦必报的司徒若瑜定不会饶过她了。
“可真是多亏了你啊,我与花魁擦肩而过了。”司徒若瑜的语气逐渐阴狠,目光如刀,似要将眼前霉女刺穿。
“对不起。”司徒瑾颜只能低头给她道歉。
“对不起?呵呵,”司徒若瑜一声阴冷的笑,“不必道歉,因为,我将会还你一击。”
说罢,司徒瑾颜还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随即便被司徒若瑜突然抓起手腕,朝红台方向走去。
她有抗拒,但司徒若瑜气愤得就像脱了缰的野马,几次挣扎未果,便被硬生生地拽上台了。
台上台下的人见状,一头雾水地望向她俩,尔后,只见司徒若瑜朝上方楼台的皇上欠了欠身,继而转身看向台下宾客。
“皇上,娘娘,诸位来宾,你们可知我身旁这位是谁?”
司徒若瑜故弄玄关,笑里藏着刀。司徒瑾颜心里陡然升起一团不好的预感。
台下众人议声纷纭,表示迷惑。
“也许你们对她不了解,但一定对她母亲不陌生。”司徒若瑜说道,冷冷地看了司徒瑾颜一眼,透着几份泄恨后的舒悦,“那便是二十年前名噪一时的琴娘,姚倩雪”
语落,下面一片哗吁。
“姚倩雪,可是当年的名师啊。”
“我母亲最爱听她的曲了……”
司徒瑾颜愕然,她忽然明白过来了司徒若瑜此举是为何。
当年的姚倩雪,确是名震宁城的琴师,其曲艺高超,迄今无人敢亵渎。如果不是后来嫁进了司徒家,从而悲凄地结束了一生,恐怕早已凭借一己之力有所成就了。
“既是名师之女,何不献上一曲?”楼台上,祯奕听闻起了兴致。
趁此良机,司徒若瑜赶忙请命,“舍妹颇得生母的造诣,只要皇上发话,便能献曲。”
“皇上恕罪,母亲在诞下小女子时便不幸离世了,故小女子根本没有得到母亲的真传,不敢献丑。”司徒瑾颜马上用请罪来制止皇帝开金口。却不曾想身旁的司徒若瑜是个狠主,此仇不报,难泄她心头之恨。
“妹妹谦虚了,我时常听得你在后院拨琴弄弦,莫非,是不愿意给皇上献曲?”司徒若瑜挑挑柳眉,笑得十分妖冶。
司徒瑾颜心中骇然,目光清冷地看了眼司徒若瑜。
台下响起一片争议,纷纷指责司徒瑾颜藏掖手艺,谏犯君王。
祯奕听了一阵不悦,顺应民心,当即便下命令,“姚氏之女,你且为朕与爱妃献上一曲,若弹得好,朕定少不了赏赐。”
谕旨以下,不弹,便是抗旨欺君。司徒瑾颜这是无了退路。
司徒若瑜领了旨,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容,慢慢退下了红台。
霎时间,台上只剩司徒瑾颜一人,和一台刚被送来的古琴。
司徒瑾颜下意识地望了眼站在贵宾席上的顾钦南,他目光浅浅正看着自己,而漠然的脸上,却一如既往的无丝毫波澜起伏。
司徒瑾颜不禁心生一丝忐忑,但好在被她自己很快平定下来。
回眸,她望了一眼身下的七弦古琴,婉婉落座。
玉指轻扬,司徒瑾颜深吸了一口气,脑海中渐渐浮现以前曲艺班上时的一些乐谱,她的琴艺不是很好,但换做千年以前,却也是绝对能拿得出手的!
一边忆,葱指已然在弦上来回波动,伴随着古琴,婉转又有些哀愁的歌声缓缓流出。
台下众人侧耳倾听,琴音所带来的意境,就好似潺潺流淌的一汪清泉,清清泠泠,引人心中松弛而清新。
奏至一半时,却又突然曲风一转,琴声变得铿锵刚毅起来,高昂,却不突兀,宛若浪花击石,江河入海,震动着在座所有人的心弦……
不知过了多久,琴声缓缓停止。
抚琴人起身,淡笑,“瑾颜献丑了。”
说罢,朝楼台上之人盈盈福身。
“好!”桢奕拍手叫绝,现场接连响起一片惊叹与掌声。
但那乐声好像仍旧飘扬在四周,久久不散,令人意犹未尽......
司徒瑾颜弹奏的,正是《软套》十大曲中最富诗意的一首——寒鸦戏水。全曲别致幽雅的旋律,明快跌宕,完美地演绎了寒鸭在水中悠闲自得,互相追逐嬉戏的情景。
祯奕大喜,乐赞道:“果然是名师出高徒,此第一才女,你当之无愧了。”
“皇上。”一旁的司徒毓秀觉察不对,立即俯近祯奕耳边,低声呢喃了几句。
祯奕听了,神色变得有些迟疑,看向一旁的顾钦南,“钦南,此女可是你未过门的妻子?”
顾钦南脸上微显一愣,但却又似乎早猜到了祯奕会这么问,作辑回道:“回皇上,是的,这是家父在儿时定下的婚事。”
如此一听,祯奕为刚才说的话就感到为难了,“即是这样,那便不能被选为花魁了,千金花魁理应是由待字闺中的千金名媛才能竟有......也罢也罢,朕便赏你一对羊脂玉镯,美玉配才女,也算适得其所。”
说时,祯奕微微一扬手,便有侍卫端着一个精美的锦盒来到司徒瑾颜身前。
司徒瑾颜庄敬地朝祯奕跪地一拜,叩了皇恩。
临下红台时,司徒瑾颜迎上司徒若瑜又气又恼的眸子,她不曾想,司徒瑾颜国中时,曲艺兴趣班选择的正是古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