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是开玩笑,洵儿不是还无正妻吗,紫柠你不妨考虑考虑,咱们洵儿也是长得一表人才哩!”施太后许也是看透了施紫柠的心思,自上回开始就不停在撮合她与珞洵,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太后娘娘说笑了,太子殿下哪能看上我呀,更何况,殿下已经有良娣了。”施紫柠怯笑着回道,说话间,有意无意地多看了司徒瑾颜两眼。
“我朝哪个皇子不是三妻四妾的,哀家想,良娣也定不会介意多一个人服侍殿下是吧?”施太后紧接着幽幽说道,敏锐的目光忽地落在了司徒瑾颜身上。
话已至此,司徒瑾颜再想装作若无其事地安然自处已然是不能了,微微回首,她只能面色恬淡地回了话:“臣妾只是侧房,关于殿下是否再娶,并不干预。”
她说得平静从容,珞洵却在她语音才落时,连忙开了口。
“皇祖母您就别乱牵红线了,紫柠小姐高贵儒雅,又是施太傅的嫡千金,孙儿生性浮浪,哪能配得上这般佳人啊。”
珞洵的话略带几分淘气,但说时却复杂地看了司徒瑾颜一眼。
只是饭桌上再多人的目光往司徒瑾颜身上投来,她却始终面无波澜,仿佛一个局外人在听别人的谈话一般。
“你是太子怎能配不上?只要你私生活检点些,别让皇室蒙羞就行。”赫珉奕祯抢在施太后前面开了口,提及珞洵时,眼里皆是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众人皆知晓皇帝口中的检点是指叶无双一事,所以话说到此处,再没人敢接话。
“好了好了,都用膳吧。”最后还是施太后打破的沉静,众人才纷纷回了神情,假装什么也没听到过一样,继续融洽地喝酒夹菜。
宴会约莫进行到一半时,司徒瑾颜本是夹菜间,却在无意抬眸瞄到施太后与太傅意味深长地互觑了一眼,随之,施太傅便似得了信号一般,举着一杯酒竟敬向了温皇后。
“皇后娘娘母仪天下,老臣敬仰,所以特将此杯酒敬与娘娘,还望娘娘赏脸,老臣就先干为敬了。”说罢,施太傅便爽快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太傅有礼了。”温皇后见状,也故作贤良地回应了一杯酒。
酒杯落桌,施太傅便开始了有意无意的问话,“听说娘娘最近身子不适,为后宫的事可操劳了不少啊。”
温皇后笑了笑,并未觉不妥,“只是点小风寒而已,天气转凉了,难免有些小毛病。”
“皇后娘娘为后宫尽心尽力,老臣敬佩,只是,近来正值多事之秋,皇后娘娘还是要照顾好凤体啊,依老臣愚见,不如多个人来帮忙处理后庭之事,以免让皇上日理万机时还要担忧娘娘的身体。”施太傅讪笑着说道,明面上像是对温皇后的关忧,可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其实是要温皇后割权。
温皇后的脸当时就黑了,但始终顾着君臣礼仪,顿了顿后,仍旧语气温良地回道:“太傅的关心本宫心领了,只是这么多年来本宫一直是一个人掌管后宫,已然习惯了,无需别人帮忙。”
司徒瑾颜不由地在心里讽笑两声,原来,今日这顿并不是家宴,而是经人精心策划的鸿门宴!
怎料这时,赫珉奕祯却开口了,“朕倒觉得并无不可,皇后为后庭的事你劳心劳力朕看了也心疼,多个人替你分担些事务也是好件事,太傅,你可是有何推荐的人选?”
赫珉奕祯的话立马让温皇后吃了哑巴羹,只能错愕地看着施太傅毫无悬念地将目光落在太后身上,然后恭瑾禀道:“回皇上的话,老臣觉得太后娘娘就是很合适的人选,如今淑妃娘娘又有孕,太后娘娘若肯出来帮忙掌理事物的话,皇后娘娘便可不必那么操劳,可以专心照看小皇子出世了。”
闻及此,司徒瑾颜终于恍然大悟,若说施太后复出才是这顿家宴的最终目的,那么施太傅作为一个外臣干预后宫之事未免有些说不太过去,可是,赫珉奕帧对此却似乎并不在意,相反,还给了他一个顺水推舟举荐出施太后的机会!
这不难让人联想其实就是皇帝、太后与太傅之间合唱的一台戏,而戏中的对手就是温皇后!
“嗯,朕觉得此法可行,不知皇后是否赞同?”赫珉奕祯认可地点了点头,继而又将询问的目光望向温皇后。
连皇帝都开口了,温皇后即使是再不愿割权,也万不敢武逆天子的意愿,何况,她的身子弱下是事实,莫潼怀孕也是事实,施太后辅助打理后宫并非是师出有名的。
沉思了半会,温皇后只能在嘴角扯出一抹极不自然的笑容,媚谄着回道:“臣妾当然赞同,只是,不知母后这般年纪还要操劳后宫之事的话,身体会不会吃不消?”
闻之,施太后抿唇笑着,浑浊眸中皆是历经万事沧桑的精锐,“既然皇上和太傅都这么说了,哀家便在这副老身子骨散下之前,多帮帮皇后几年吧。”
施太后的复出,无非是因为皇位争夺权,而赫珉奕祯选择和自己的母亲同坐一条船,说明皇帝对储君的人选也是珞洵的。
司徒瑾颜这就不解了,究竟是什么东西,让珞洵即使堕落成这般模样了,还能让赫珉奕祯如此器重?方才餐桌上的一番斥责,明面上听着像是在对珞洵的训斥,实则却是在调教。
一个人往往只有在对另一个人充满着希望与寄托时,才会尝试去做出调教。
“如此,便辛苦母后了。”
温皇后没了办法, 只能对施太后做出妥协,只是两人四目对视间,总夹杂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恩怨情仇。
司徒瑾颜看不透,也不想去看透,因为她现在只想一个人平平淡淡地生存着,什么尔虞我诈的密谋都不想再过问了。
这顿家宴直至午时过后,才终于在稀稀散散逐渐散去的皇子中结束。
告别了皇上与太后,司徒瑾颜又与珞洵一同乘坐轿撵回了太子宫。
……
到了夕阳西下的时候,远方的天边有着红云而中午的暖意逝去,仅存的那金色的光芒也将不复存在,渐渐的留下那黑色的夜,呼啸的夜,冰冷的夜。
尖细的银针穿过薄布狠狠扎在了司徒瑾颜的指尖,霎时一朵殷红的血花在食指间绽放,她蹙眉“嘶”了一声后,便急忙将手指放进了嘴中。
稍稍缓了缓神后,她再次抬眸望了眼窗外逐渐暗下的夜色。汀兰还没回来,不知为何,一股不安的感觉顿时弥漫了她的心间,让担忧来得更浓烈了些。
她终是放下了手中刺绣到一半的绢帕,缓步来到了殿外。
今晚的天空没有月亮,悠长的回廊里只有惨淡的灯笼晕开的淡淡光亮,已是亥时分了,还有半刻钟宫门就要关闭了,可仍是不见汀兰回来的身影。
这个丫头是个行事有分寸的人,明明只是带些补品去探望莫语嫣罢了,几个时辰就能折返的事,可她却去了整整一天,这让司徒瑾颜想不担心也难。
“娘娘,外头风大,进来吧。”身后传来宫女雪瑶的关心声。
司徒瑾颜却漠不关心,视线仍久久落在深长一片的回廊上,“无事,我想等等汀兰。”
雪瑶顿了顿,半会,又从殿内取出了一件披风,紧紧护在了司徒瑾颜的肩上,“娘娘多披件衣服吧,莫要着凉了,兰姑娘可能晚些就回来了。”
司徒瑾颜微垂眼眸,也认可地点了点头,“嗯。”
夜晚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呼啸袭来,肆虐地侵遍了每一个角落。雪瑶终是没忍住挫了挫受凉的双臂,颤着声再次对司徒瑾颜劝慰道:“娘娘,要不您还是先休息吧,兰姑娘没准是被顾夫人留在府邸过夜了也不一定,此时宫门都关了,兰姑娘怕是今晚不回来了。”
雪瑶的话也并无道理,莫语嫣与汀兰的关系也甚好,司徒瑾颜想,这妮子真若是被莫语嫣强行拉着在顾府留宿了也不一定,总之,毕竟有莫语嫣在,她也不必过分担忧。
思虑了片刻后,司徒瑾颜总算听从地入了霖湘殿内。
烛火轻曳,雪瑶婉婉退出了殿外,司徒瑾颜也褪去了外衣,伴随着微弱的烛光入了账帘。
樾日,晨序方起。
宁静的清晨总有一种舒心的魔力,司徒瑾颜照旧装扮好衣物出了殿门,第一件事却是来到汀兰房间敲响门柏。
指骨落在南木上的声音清晰响亮,但里面却半天没有得来一丝反应,司徒瑾颜心中不安,便直接推门而去,果见一目了然的房间里并没有汀兰的身影,就连被褥都还是整齐叠放的模样。
显然,汀兰自此时都还未曾回来过。
她不禁有了些焦急,按道理说,就算莫语嫣留人过宿,也该派下人来通禀才对,而汀兰也从来没有在她不知晓的情况下独自在外过夜,这于理不合啊!
思及此,一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重,充斥了司徒瑾颜的心间,忽地,她面色突变凝重,二话不说便夺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