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瑾颜面无表情地走到珞洵面前,在他微微眯开的眼前摊出了手掌,“玩够了吗,把出宫令牌给我。”
看着无双忽变的状态,司徒瑾颜已然对方才的定论信之不疑了。
“事情办妥了?”珞洵用慵懒的语气问道,张口又接下一颗无双递来的葡萄。
“是的。”司徒瑾颜回道,仍在等候着他交出令牌。
岂料,珞洵却直接将她伸来的手掌忽视,悠然起身,看了满屋子的狼藉一眼后,又道:“正好,我这屋子乱成这样,你既然回来了就打扫一下吧。”
说罢,他扬了扬手,一旁的无双授了意,当即欢喜地爬起了身,如同小鸟一般钻到了他的怀里。
司徒瑾颜看着他们即将离开的身影,登时心中一怒,斥问出声,“你根本就没打算让我出宫对吧!”
明明时辰就快过了,可珞洵毫不上心的态度摆明了就是在刁难她。
司徒瑾颜倒也不是不愿听他的,只要珞洵开口不让她出宫的原因是因为不愿她去见顾钦南,她一定会乖乖顺从,并且体谅珞洵的。
只可惜,珞洵从停下步子到回身看望,目光全是陌生的冰冷。
“你都这么说了,本王若再不应允你的话,岂不成恶人了?”珞洵微扬唇角,却看不出是不屑还是无奈,只是冷冰冰地从怀里掏出一块铜制令牌,面无表情地丢在了桌上,“拿去吧。”
语落,他便搂着无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司徒瑾颜凛了凛失落的眸子,虽然她现在与珞洵的关系仍在僵持,但此刻与莫潼汇合出宫才是紧要。想及此,她也未多想,赶紧拿起令牌,随之也出了屋外。
珞洵是往右边回廊而走,她不想与之碰面,便特意走了左边的一条花园小径,加快了脚步赶在珞洵之前出了太子宫。
一路来到宫门前的承安殿,莫潼领着一众侍婢已然等候在此了,看见司徒瑾颜赶来时,走前了两步与她汇了面。
“你怎现在才到,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莫潼微微抱怨道。
司徒瑾颜只是淡然回了一笑,将这一大清早的诸多不悦撇之度外。
“我们走吧。”莫潼继续道。
司徒瑾颜点了点头,随即与她登上了早已准备好的马车,双双出了宫门。
出到宁城,还是那条熟悉的街道,司徒瑾颜看着帘外一排排层峦交叠的屋楼,曾几何时,她曾以为自己的宿命就会在此……
“停车。”她忽然唤道。
帘外车夫听闻,立即将马匹勒停,在街旁的一座茶楼前停了车。
不待莫潼疑惑询问,司徒瑾颜便将门帘一掀,大步一跨出来了轿外。
“瑾颜,你要去哪?”莫潼忙将头从一侧窗口探出来问道。
司徒瑾颜徐徐回头,嘴角苦涩一笑,沉声回道:“我不会去顾府的,你见到了语嫣便将她带来茗香楼吧,我在上面等她。”
说罢,她也未带侍婢,独自一人便进到了茶楼里,任身后莫潼欲言又止,她很快就被热情迎来的店小二带去了楼上包厢。
且看街道人来人往,司徒瑾颜点来清茶,淡然独坐。
厢间置有露台,正对醉香楼的后巷,院里燕红柳绿晾晒着各种姑娘衣服,甚至还有肚兜等隐秘衣物也毫不忌讳挂了出来,直让人哀叹不已。
看到醉香楼,司徒瑾颜这才隐隐想起无双略显熟悉的脸,好似就在不久之前,自己在宫外处理陆晓昭一事时见过。当时珞洵追她出门外,一名穿戴妖艳的女子给其送出了折扇……
没错,就是她!司徒瑾颜当下肯定!
仍记得当时无双看自己的阴厉眼神,司徒瑾颜绝不相信她是刚刚才黏上珞洵的,以之前的情况来看,两人少说也相识了一段时间了。
顾虑及此,司徒瑾颜心中越想越觉得不安,实在耐不住好奇的心思,她便在桌上放下一两茶水钱后,匆匆离了包厢。
穿过森凉的小巷,司徒瑾颜看着面前富丽斑斓的楼阁,一楼乃至二楼围栏处,都有穿着暴露的莺燕女子在招揽路人,纵脱放浪,丝毫不觉有何廉耻。
不过,这倒是极其符合此处的风气……
司徒瑾颜将这些女子淡漠地看了一眼,尔后率先准备好了一锭银子,与众多男子一道进了里边。
如她所想,她才方进大门,守在门边的老妈子就吆斥出声,正要上前拦截她时,却被她忽然立起的银子滞住了脸,反应过来后,连忙讪笑着贴上前来。
“呦,姑娘,来此有何贵干啊?”那老妈子两眼放光地接过司徒瑾颜的银子,收进鼓得满满的囊中。
司徒瑾颜故作娴熟地将楼内吵杂的环境看了一眼,随之道:“我找你们的头牌无双。”
“哎呦,您找无双呀!”老鸨继续陪着笑,细声禀来司徒瑾颜早已知晓的实情,“真是不巧,无双昨日去陪个大人物了,迄今还未回来呢。”
“既如此,那便找个其他姑娘来给我弹个曲吧,我若觉得好了,才能往我家公子那里带。”
司徒瑾颜回头悠悠地瞟了她一眼,自己当然知道无双不在醉香阁,故作此一问,只是想让自己看起来是退而求其次地召唤其他姑娘。
老鸨一听,欣喜笑开,连连点头应好,“那姑娘楼上请,我这就去把无双的好姐妹叫来,绝对也是天姿绝色,冰肌玉骨。”
司徒瑾颜神情恬淡地点了点头,随即迎合着老鸨妈子的作势,登上了二楼包厢的楼梯。
屋中充斥着浓郁的花香,跑堂的小厮给司徒瑾颜递来茶水后,约莫只等了半盏茶功夫,房门即被一名穿着粉色纱裙,抱着琵琶浓妆艳抹的女子推开。
“姑娘好,我叫小玉。”大概是平时招呼客人惯了,这些女子连对同性说话的声音都是媚入骨髓的。
司徒瑾颜努力使自己适应,在这名小玉坐下身旁后,淡然问道:“你与无双是何关系?”
“你说叶无双?”小玉的脸上并没有过多震惊,反而在提起无双时,眼角闪过了一丝不屑,“她是我们这里的头牌,不少客人专门闻名来找她的呢。”
司徒瑾颜看出了她的不妥,顺势问了下去,“所以你妒恨她?”
对面的小玉听闻,仅是脸上滞了一瞬,随后便毫不掩饰地嗤笑一声,用不以为然的语气答来,“名留天下谁不妒忌?我原先也是这里的头牌,可叶无双来了一年不到时就抢走了我所有的客人,硬是把我的名气生生压了下去。而且你不知,她这个人脾气怪的很,都说出来卖身的多半是生活被逼无奈,可她不一样,她有钱不赚,只负责接待宫里的人,甭管你出多少钱,只要没有一官半衔她理都不带理的。”
一谈起无双的短处,小玉的抱怨就变得层出不穷。
司徒瑾颜微微一惑,“你是说,她只接待宫内的人。”
“可不就是,我怀疑她就是上辈子给当官的做多了小妾,所以这辈子才死拽着官爷不放。”小玉戏蔑道。
“她这么做定会损失好多生意吧,你们妈妈这也纵着她?”司徒瑾颜不解。
“叶无双不知傍了个什么有钱人,她接客的费用从来都不自收的,妈妈收着好,当然不敢多管她了。”提及此,小玉的脸上真是羡慕嫉妒恨都出来了。
司徒瑾颜忽然想到了不安之处,连忙追问道:“可是太子爷?”
“当然不是了,太子爷哪能包养这种货色。”小玉想也没想就回绝了,“叶无双从来没提及过这个人,只知道她每个月都能收到一大笔银子的开销。”
闻言,司徒瑾颜才算稍稍松了口气,但是关于这个神秘人,她却又生迷惑。直觉告诉她,叶无双一定没有那么简单,一个沦落风尘的女子,竟然会对钱无动于衷?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
“姑娘,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你刚才不是说要把我介绍给你家公子吗?”小玉忽地转了转眸子,又继续一脸讨好地媚笑道。
司徒瑾颜这才想起这茬,浅浅笑了笑,从容回道:“小玉姑娘仙姿玉色,我回去定给公子细细禀告,不出意外地话,明日便会有专轿来接姑娘了。”
“真的吗!那太好了!”小玉顿生欢悦,笑得直合不拢嘴。
司徒瑾颜见她深信不疑,便泰然起了身,“既如此,那我便先回去了,这就去给公子说。”
“好的,姑娘可一定要记得替我多说好话呀。”
“嗯。”
司徒瑾颜强忍笑意,终在小玉的尊送下,离了二楼厢间。直到涌入街道,她才再也憋不住地掩嘴一笑,暗念天下竟然还有这么胸大无脑的女人,心心念念惦记着能傍上大款,可从头至尾都没问过司徒瑾颜她家公子是做何的?家住哪?就这么傻傻相信别人,让司徒瑾颜啼笑非然。
再次回到茗香茶楼,司徒瑾颜正打算进去继续等莫潼,可这时却见街角突然驶来了一辆熟悉的马车。
正是莫潼的马车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