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迭有些不愿去，无非又是鸡毛蒜皮的事，明摆着是乔三鼎不想让苏迭再投入医院失尸案的调查，孤立肖光捷。
肖光捷说你快去吧，官大一级压死人，你是副队长就得听他的，我一个人先静一静，找找思路。
苏迭只好走了，而肖光捷觉得正好，他一个人可以随意溜达溜达，细致地想事情。
他沿着武成路往城中心走，看看天又晚了，想找个地方吃晚饭，忽听路北侧的一家车马店里，有人在叫着：“肖先生，肖先生……”
他转头一看，车马店大院门边探着个脑袋，在向他招手，那不是林院长吗？
不会看错吧，车马店是乡下人进城赶集，临时牵存骡马车的所在，怎么林院长会出现在里面呢？
确定是林院长后他马上跑过去。
“林院长，你怎么在这里？”肖光捷问道。
林院长向他招着手：“快进来，我们到里面说话吧。”
有个伙计在前面领路，引进店里还一直往里走，到了最里边的一个小屋里，小屋里摆放着一个八仙桌和四个凳，应该是店老板自家吃饭的餐室了，这种地方外面的人是不会进来的。
林院长向伙计吩咐，弄一壶米酿，烧几个菜，还问肖光捷想不想吃乌几香，这是一种海产品，就是腌制过的蝠鲼鱼。
肖光捷知道林院长把他叫进来，又要弄清弄菜招待，肯定有不寻常的话要说。就说随便吧，简单点好了，只要有酒，弄点油炸花生米就行了。
伙计去弄酒菜了。林院长知道肖光捷想问什么，主动介绍，这家车马店的向老板跟他关系很好，因为向老板得过一场大病是被他救活的，所以只要他来了，向老板就像来了亲哥哥一样。
肖光捷疑惑地问：“你给白医生打电话，说你在办重要的事，难道就在向老板这里打的电话吗？”
林院长却摇摇头，“不，我也是刚来这里，电话不是在这里打的。”
“那你在哪里？”
“好吧，这正是我要跟你说的，我在史密特那里。”
“史密特？是洋人吗？”
“对，他就是我们圣马诺医院的董事长。”
“原来你是在老板那里呀。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向白医生说明情况呢？弄得整个医院上下都莫名其妙，不知道你到底去了哪里。”
林院长的脸上的表情却很复杂，拿出烟递一支过来，自己也点上一支，“肖先生，你是一位侦探，这次是来调查黄妙琳尸体失踪事件的，对我来说，你是医院的局外人，有些事情不必要跟你讲的，但正因为医院出了一起尸体失踪案，而且还是一位正值芳华，长相漂亮的女孩尸体，而她又偏偏是洋行老板黄索庭家的大千金，这事就显得很麻烦，影响很大，而我作为医院的院长，在出了这个事后是最受影响的，这一点你肯定可以感受到，我面临着什么样的处境，是你无法想象的，所以我很想坦白地跟你聊一聊。”
肖光捷求之不得，本来还在顾虑找什么样的机会跟林院长谈话，现在这个机会林院长先给了，那么主动，实在出乎他意料。
“林院长的苦衷我理解，黄妙琳尸体失踪，黄家向医院索要，舆论也大肆渲染，外面各种流言满天飞，人们的目光都在盯着医院，虽然这事交给侦缉队来侦查，但医院是当事方，如果侦缉队查不清的话，责任还是要由医院来负的。”
肖光捷说到这里，却话头一转，“可是，恕我直言，圣马诺医院背景非凡，你们的老板是洋人，虽然民众不知道老板具体叫什么，但医院是洋人开的，这一点都是了解的，黄索庭一家就算闹得再凶，也有底线的，上次我就发现，黄老板其实没有出面，只让小女儿黄妙菁带着几个家仆来交涉的，说明他们还是不会闹得出格，你们的压力也不必要太大吧，如果侦缉队查不清尸体去向，最多医院赔几个钱，请中翰城里哪位有地位的人士出来，在医院和黄家之间斡旋一下，事情肯定能和平解决，风波总会平息吧，你又紧张什么呢？”
林院长苦笑笑，“你的话句句在理，但只是表面化的，因为你不了解医院的内情，你知道我刚才在史密特先生那里，遭遇什么了吗？”
“受到批评了吧？”肖光捷猜道。
“岂止是批评，史密特先生告诉我，我这个院长有可能要被撤掉了。”
肖光捷吃惊，“怎么，案子还在调查阶段，史密特老板就要撤你的职了？这太不公平了吧？虽然尸体失踪是个负面的事件，但对你的处分也太重了，你应该申辩一下嘛。”
林院长摆摆手，“我只有老老实实挨训的份，哪敢作什么申辩，在老板面前，任何下属都不能顶嘴，否则会被当场踢掉，我只能把责任扛下来。”
肖光捷有点同情林院长了，因为根本没料到林院长的处境如此紧张，搞不好要丢掉职位。
从这一点来看，林院长跟失尸案似乎无关了，他会冒着丢职风险偷尸或协助人偷尸吗？这年头拥有一份好工作多不易，那是生存的保障，当院长更是待遇好又风光，被削职无疑是个巨大损失。
而偷尸或助人偷尸，实在想不出胜过职位的好处。
当然也许就是焦恩干的，林院长也是打掉牙齿往肚里咽，不好爆出真相，他恨弟弟偷尸，又只能默默承受，因为如果爆出来，弟弟要进牢，他作为哥哥同样脱不了责任，院长也会当不成。
横竖都倒楣。
“你在电话里不跟白医生讲撤职的事，是不想让医院里人心浮动吧？”肖光捷试探地问。其实他知道答案不是这样的。
果然林院长冷笑了一下，一边吐出烟一边说：“我是不想让他早点高兴，他听到我要被撤职，肯定高兴得不得了。”
“怎么，他跟你的关系不好？”肖光捷故意问。
这时伙计把酒菜端上来了，伙计放下酒菜就出去了反手关上门。林院长给肖光捷和自己斟上米酿酒，“来，先喝一杯，今天我不去上班了，跟你把话说说透吧。”
两杯下肚，林院长的情绪也更激昂，话也更多了。
“肖先生哪，说实话，你第一次跟苏副队长他们来我们医院，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跟他们不同，你是个有良心的人，讲道理，聪明非凡，远远比侦缉队那伙人优秀，你知道吗，为什么你一问我钥匙的事，我就把实话跟你讲了？如果是那些警察问的，我决不会说出还有两把钥匙在我弟弟手上，更不会说他暂时弄丢了。”
肖光捷点点头，“我也感觉那天你的态度很坦率，直接就提到两把钥匙曾交给你弟弟，而他最近可能弄丢了，其实你就算提到那两把钥匙也可以假装不知道弟弟弄丢了，就算我们去你弟弟那里查，发现他弄丢，也不会怀疑你知情不说的，但你那么爽快就说了钥匙问题，说明你对我们是信任的，而且你没打算隐瞒。”
“是的，我当时就认定，跟你讲这些是必要的，就算不讲，你也会了解的，因为我弟弟手上有钥匙这事，牛水龙知道，白医生也知道，我不说他们也会说的，如果我弟弟有嫌疑，他是跑不掉的，我就索性讲实话，让你明白我是诚实的，有一说一。”
“谢谢你对我这么信任。”
“也幸亏对你信任，我才可以在今天对你说事，你就不会觉得我不可靠了，对吧。”
“对，有话尽管讲，你的话我完全相信。”
“那我告诉你白医生是怎么回事。他有没有对你说过，我们曾经是同学？”
“同学？他没有讲过。”
白医生和林院长居然还是老同学，为什么两人之间有嫌隙呢？
但肖光捷知道不用问，林院长在主动爆料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