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萤枝看向白菊柔美的脸颊，其中透露出一种纯真的幸福，但又似乎夹杂着淡淡的忧伤。
杨萤枝笑着说道：“这个人难道是我们白菊的……”
白菊一脸平淡地说道：“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不提也罢。”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快乐有几成忧伤又有几成？人世便是这般的无常，看淡些也就好了。”
“是呀，但有些东西是永远也不可能忘记的，就像白菊所知的，小姐你的人世便是多坎坷，现在可能放下了？”
杨萤枝叹了一口气，“说放下了那是骗人的，但一直耿耿于怀的话也只是自讨苦吃，只能是少想一些。”
“小姐你说的是仇恨，或许可以放下，但如果是思念，就绝不可能放得下。”
“或许吧，我从未爱过任何一个人，自然是不会懂得所谓的相思……”
此刻府内其他三个丫鬟早已入睡，唯独杨萤枝和白菊在院子里畅谈着，远处的鬼街依旧灯火通明，但已经没了白天的喧嚣，周围剩下的只有一片寂静。
“白菊刚才的笛子吹得真好听，能再给我小奏一曲吗？”
白菊笑了笑说道：“既然小姐喜欢白菊又怎会推辞。”
说着便吹奏起了刚才那首曲子，秋叶飘落，笛声随着微风散开，婉转悠扬，哀而不伤。杨萤枝听着听着竟然不自觉的入了迷。
一曲奏罢，杨萤枝笑着说道：“真是如天籁之音，白菊生前不会是一个乐师吧。”
白菊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其实这不是我最擅长的乐器。”
说着她走进屋子里把杨萤枝平时消遣之用的古筝拿了出来，屈膝坐下便随意地弹奏了起来，杨萤枝听了顿时无比震惊。她曾经在人间最大的乐趣莫过于在闲暇时间弹奏古筝，常年累月下来技法也练得十分娴熟了，所以在她看来自己在古筝上的造诣还算是很高的了，但今日听了白菊的演奏，顿时觉得自己以前的那些自豪感烟消云散了，和这乐声比起来简直就是班门弄斧。
她惊叹地说道：“我以前经常在府里演奏，没想到家里竟然藏着这么一位大师，难道你以前真的是一位乐师吗？”
白菊淡淡的一笑，说道：“小姐言重了，我生前并非什么乐师?，只不过是从便开始练习的结果，俗话说熟能生巧，我想我便是这样的。”
“原来如此，想来我也是自幼开始练习古筝，却怎的也达不到这样的水平呀。”
“那是因为小姐的练习还不够，我自幼生活在百姓家中，虽家父也算得上是当地的一个财主，但与小姐这样丞相的家室还是差了很远，我所要做的事情也比小姐要少很多，练习的时间自然比小姐要长，所以造诣要略深一些。”
杨萤枝笑着说道：“或许吧，但音乐这个东西还是要讲一些天分的，如果天资过于愚钝，即便是再怎么练习也不会有多大的成就的。因为这乐曲不只是一种声音，更是一种情感，演奏者能将自己的情感融入进去才是最重要的。”
“小姐能有这样的领悟也算是很难得了。”
“对了，我听你刚才所弹奏的乐曲虽然婉转，但其中似乎夹杂着很凝重的忧伤，细细品味心中都不自觉的感到一阵悲凉。我想你的过去应该也很不平常吧？”
白菊轻叹了一口气，脸上似乎也多了几分惆怅，“就像小姐说的那样，人世无常，谁又没有一段伤心的往事呢？”
“既然如此就说出来给我听听吧，你也别把我当成外人了，诉说一下心情也会好一些，别总之憋在心里。”
白菊微笑着说道：“小姐如此待我，白菊又怎敢把小姐当成外人呢。你想要听，白菊便说一下吧。不过我想问一下，比起我的古筝，那刚才演奏的笛子怎么样？”
杨萤枝思索了一下说道：“虽然刚才那笛声也是颇为动听，但比起这古筝的娴熟似乎还是要逊色一些。”
白菊微笑着拿起笛子再次演奏了起来，吹的还是刚才的那首曲子，但与刚才吹出的曲调一样，并没有什么改变。
“这首曲子叫做绿柳，其特别之处在于它不是什么乐师所写，而是一个人专门写给我的。刚才小姐说我古筝的技法更加娴熟，但在白菊心里，却是更喜欢这笛子。也正是因为这样，白菊进入冥界之后就很少弹奏古筝了，而这笛子却是始终没有放下过。”
“那个人一定对你很重要吧。”
“他曾经几乎是我的全部，还记得那时我是村子里财主家的小姐，而他却只是一个贫民家的孩子，而我们的初次相遇也是在田地间。
那日正好春光灿烂，我带着自己的丫鬟去田野里散步，却不曾想遇到了村子里的一个酒鬼，他想要轻薄我，而这时便是他救了我。后来我向他打听了他的名字，原来他叫义染，我当时打算送给他一些银两作为报答，而他却委婉地拒绝了，这令我大为吃惊。
因为父亲曾说过那些穷人十分的卑贱，为了钱财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由此我对这些贫农也是十分的讨厌，但这义染给我的感觉却完全不同，由此他在我的心里也算是留下了一些印象。
或许他是我命里的救星，因为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又是我处于危难之中，而他又救了我。这样一来我对他的印象就更加深刻了，这次我又打算送他一件东西作为谢礼，但我知道他不会接受银两，于是就取下了头上的一支发钗送给了他，而这次他接受了。
后来他说想和我做朋友，本来我想起父亲说的话便有些迟疑，但我还是勉强答应了。就在那个时候我对他产生了特殊的情感，而他或许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与我有了同样的想法。
再后来我们借着朋友的名义便有了越来越多的交往，也是在这个过程中我们爱上了彼此，也是在某个夜晚他向我表白了，而我也接受了他，我们相约要永远在一起，至死也不离不弃。
但后来我又清醒地认识到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因为对于他这样一个贫穷的人，父亲是不可能接受他的，但即便是这样我还是无法舍弃他，因为那个时候我发现自己已经无法离开他了，即便是一日不见我都会茶饭不思，那时我十六岁。
由于父亲对我的管教比较严厉，我也只能是每天深夜在院子里和他相见。他虽然贫穷，但却也会演奏一样乐器，那便是笛子。也是在这个时候他为我写下了这首曲子，因为我们每次见面都是在院子里的绿柳之下，所以他为这首曲子起名绿柳。
后来每天晚上我听到了他的笛声便知道他来了，我就会赶过去和他见面，就这样三个月过去了。一日我得到了一个难以接受的消息，父亲告诉我隔壁村子张员外家的公子已经成人，张员外想要为他找一房妻子，念在我家与其门当户对，于是便向我父亲提亲，而父亲却答应了。
一时间我和义染都焦急万分，我们甚至都想好私奔的计划，可也是在这个时候意外发生了。
同样还是在这棵绿柳之下，那晚我们相会了，可这时我不慎被草丛里的一条毒蛇咬伤，义染为了救我而为我吸毒，伤口在我的小腿上，我们当时这么做似乎有些不妥，但却也是没有办法的。
就在这时父亲突然来到了院子里，见到此等场面，以为我们是在做苟且之事，他一怒之下竟然让下人打断了义染的腿。
第二日，我还没出阁就和男子做苟且之事的消息传了出去，一时间我成了万人唾骂的对象。按照规矩，我做出这样的不耻之事应该是要被浸猪笼的，但由于父亲在当地有些权势，勉强保住了我的性命。但此时确是严重损害了父亲的颜面，他一怒之下竟命下人杀了义染所有的家人，唯独留下他苟活世间。
我真的不知道他当时到底有多怨恨我，但我隐隐觉得他恐怕连杀我的心都有了，但我的心里却始终是放不下他。我曾多次想要见他，当由于后来父亲对我的看管更加地严厉，我就始终没有机会。
本来我以为出了这样的事，张员外家的公子便不会再娶我这个不守妇道的女子，但出人意料的是这婚事后来竟没有取消，但这对于我来说却是更大的打击。
就在大婚的当天，义染突然出现在了我的轿子前面，他用沙哑的声音告诉我他很我，说我背信弃义。先不说我父亲灭了他满门的事情，就是我现在答应和张公子成亲的这件事，我也再无颜面对他了。但当时的我又能做些什么呢？
后来由于他在这婚礼上捣乱，而被气急败坏的张公子当场打死……”
说着白菊拭了一下眼角的泪，“那时的那种痛苦，现在想起来我的心都会隐隐作痛。就在新婚的当晚，我用一把剪刀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本来我以为这样一切都可以结束了，却没想到传说的冥界真的存在，我的心却也因此而难逃折磨。我本来想着去找义染，但我又有什么颜面去见他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