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亿?
这个数字,怎么那么熟悉呢?
难道自己跟这个数字有着宿命的纠结?凤琉璃正哑然失笑,大金牙粗声粗气地说:“我说,凤大小姐,你倒是说句话啊!还不了本金,还个利息也可以!”
本金?利息?
可她凤琉璃一个子儿也不想还!
凭什么凤瑞璃拿去挥霍掉,不知道干什么去了的钱,要让她这个仇人来给他背黑锅?
“不好意思,空口白牙的,我可不知道这笔钱到底是不是我们家欠的。凤瑞璃已经跟凤家再无半点瓜葛,如果他欠你钱,你大可以到牢房里找他要去。我这里很忙,送客。”
大金牙一双小眼睛闪烁着盯凤琉璃,随着凤琉璃这声“送客”,阿黑和阿白两个像两尊煞神似的闪了进来。这两个人,阿黑高大魁梧,桀骜不驯;阿白斯文冷静,修长淡定。大概权衡了一下双方实力的对比,大金牙脸上肌肉不自然地跳动了几下,笑道:“凤大小姐的文渊阁竟然卧虎藏龙,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了。很好,很好,但是欠债还钱,这笔钱,我是一定要追到手的。”
说罢,大金牙大吼一声:“我们走!”
那几个满脸横肉的大汉气愤愤地走掉了。凤琉璃这才静下心来,擦擦额头上的冷汗。她抬头看看及时出现的阿黑阿白,笑道:“怎么今天只有你们来?不是萧夜约我吃饭吗?”
“老大刚带话过来。”阿黑脸上表情怪怪的,呈现一种古怪的笑容,“说临时有事,取消约会了。他还说,凤瑞璃在外面好像惹下了大乱子,让我们跟在你身边,贴身保护着。”
“这样严重?”凤琉璃蹙起眉尖,疑惑起来。
虽然凤琉璃一心想要把这两亿的事瞒过凤南天,但纸包不住火,三天之后,还是出事了。
在凤南天外出的时候,一个名叫豪哥的香港人率领一个车队,团团围住了凤南天的车子。在黑洞洞的手枪顶到脑袋上的时候,凤南天才知道凤瑞璃竟然不声不响地借文渊阁的名头在外面借了两亿高利贷,跟着乔宇去抄海外期权,此外还另外注册了个空头公司,去做总包销的股票业务。
就在一个月之前,股市大泻,这些钱全部都打了水漂。
乔宇那边的损失不知道,但凤瑞璃血本无归,那是铁定的了。至于公司下面那些联系上的分包销商,没有一个认账的。
当豪哥把那两亿的账单甩到凤南天脸上时,一辈子没有受过如此奇耻大辱的凤南天气得当场心脏病发,倒地不起。
送院。
急救。
凤琉璃柔声抚慰着哭得浑身颤抖的魏月柔,心中不由得暗自庆幸,好在尤珍和凤瑞璃一个死了一个监禁了,凤碧璃也没有来。否则的话这几个人一个个添乱,自己只怕杀了他们的心都有。
终于,手术室的灯熄灭。医生为凤南天通了波子,手术相当成功,算是捡回了一条性命。接下来还要72小时的危险期要过。
凤南天,危在旦夕。
魏月柔看着凤南天,麻木地听着医生的说话,偶尔点点头。等到医生走掉,一时之间,整个病房都空寂起来。
凤青璃出国了,尤珍死了,凤瑞璃被监禁,凤碧璃在外面躲着。曾经热闹非凡的凤家,如今只剩下他们这一家三口。
可是,就算是亲生母女,此时此刻面对那单调作响的心电图仪,也相顾无言。
心理学家说,无论是悲伤还是惊讶的表情,在脸上逗留超过一秒钟,那就是假的。凤琉璃觉得自己如今已经没有做戏的必要。
都做给谁看呢?
亲生父母罢了。
“琉璃……”魏月柔低低地吐字。
“妈。”
“老爷,在昨天已经正式修改了遗嘱,在他去世之后,凤家所有的古董、产业、资金,都由你继承。”
曾经梦寐以求的东西,如今终于实现,凤琉璃只是淡淡地说了个“哦”字。
“妈很高兴……琉璃,你终于长成一个可靠的人。”魏月柔紧了紧捂在身上的披肩,闭上眼,凤琉璃突然发现,小时候她依偎着睡觉的妈妈,现在身形是如此矮小。
她已经比魏月柔高出大半个头,魏月柔佝偻地坐在她的身边,反过来依偎着自己的女儿。
“你一定很困惑,你爸爸,先有了尤珍,又有了陈妍,为什么我宁愿自己躲到白云寺里去,都不愿意离家……”凤琉璃张了张嘴,没有说话,魏月柔却低声笑起来,“我知道很有些人说我留恋凤家太太的位置,不舍得这些荣华富贵,所以故作矫情。”
确实有人这样说……但因为最后凤琉璃查出,谣言的源头在尤珍,所以就没有多管。
“其实不是的。当年的魏家,在没有站错队伍败落之前,是何等的荣华富贵。文渊阁馆藏的一半产业,事实上都是我的嫁妆。”
那时节的魏家小姐,果真是穿不完的绫罗绸缎,吃不完的山珍海味,一呼百应,我行我素,“娇生惯养”四个字,真是没有形容错。
“那天……我的宠物喜儿死了,我特意到郊外去埋葬它。家里只有我一个孩子,父母当然由着我去,而我的朋友伙伴乃至堂兄弟姐妹,却没有一个理解我的。只有你爸爸,那天偶然相遇,素不相识的爸爸,陪我洒了几滴泪。后来,在一次应酬场合,我们才算正式认识。”魏月柔回忆着少年往事,嘴边不知不觉浮现笑意,“我还记得那时候他穿着白色西服,打着浅蓝色的领结,当他远远地见到跟在父母身边的我时,竟然不顾旁人错愕目光,大步跨过三道花丛,径直来到我跟前,邀我跳舞。从那时候开始,我的心就不是我的了……这个场景在我心头留了三十多年,至今仍然鲜活。虽然后来有了尤珍,又有了陈妍……都还没忘记……我是真爱你父亲。”
“他是我这辈子都没法度过的情劫。”
凤琉璃握着魏月柔的手,哑口无言。
凤南天再花心,在魏月柔心中,却始终还是那个骑马而来,陪自己洒泪葬宠物的少年,那个大步跨过花丛而来追求自己的少年。